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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才刚刚复了他亲王之位,受国家恩惠,却不能为国家稍稍尽力。
“朕竟忘了,允祉向与阿其那、塞思黑等交相党附,包藏祸心,狂悖忤逆,无怪乎今日有此猪狗之行!”
婉襄知道当年九龙夺嫡之时发生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大的伤害,到今日悲伤失序之时将诚亲王允祉今日所为与旧日行事联系在一起。
他的怒火似能燃尽一切,诚亲王允祉也就将要为他的怠慢付出代价,在这怒火之中奔赴历史上他既定的命运。
婉襄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似乎在这件事上她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所以她只是轻轻地抚着雍正的背脊,抚摸着她落在素服上面的眼泪。
惊惧有之,悲伤有之。
为怡亲王之薨,雍正为他素服一月。
天子戴孝,朝臣遇着朝服之期亦仅着常服,稍尽痛悼思慕之意。
怡亲王薨逝次日,他再一次前往王府,独自一人在灵堂之中待了许久。
甲戌日饮食无味,寝卧难安,谕内阁逾制之礼。
一切宴会尽皆取消,皇城内外丝竹不闻,养心殿人语悄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乙亥日夏至,遣显亲王代为祭地之外,又谕奏请他节哀的大学士与九卿等,赞怡亲王为宇宙之全人,诉说他内心苦闷。
丙子再谕内阁,历数怡亲王生平功绩,配享太庙方能与其功德相符。
除此之外,一应身后礼节与死后哀荣,在翰林院、宗人府之外,皆交由大学士九卿会议具奏。
如此日日惦念,为谁逾越最多,便是最在意谁。
雍正向来铁腕专行,谁都不必劝诫。
婉襄只是很担心他的身体,即便这场疾病并不会夺去他的性命,短暂的健康失去了也是失去。
他每日承受的痛苦是真切的,婉襄都看在眼中。
她忍不住再开口,“四哥若是不想就此休息的话,片刻也是好的,就当是陪一陪我。”
“朕不想休息。”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浑然不带一丝情意,再落笔时却停顿了片刻,终是将那朱笔丢在了一旁。
他按住了他的额头,以手肘在紫檀木小机上支撑着已经无比沉重的脑袋。
“朕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
便会想起怡亲王,想起他在的时候。
婉襄的手环绕在他腰际,略略收紧了一些,让他感觉到她的陪伴。
“朕要将他的名字改回胤祥,朕要他和朕一样。
朕还要给他加八字谥,‘忠、敬、诚、直、勤、慎、廉、明’,字字皆实绩。”
婉襄微微地点了点头,靠在他背上闭上了眼睛。
雍正是个特立独行的君王,百代从未有之事,他做了便做了。
怡亲王的一生,功在社稷,公尔忘私,殚竭忠诚。
再具象一些说,总理水利营田事务,治河患、兴水利;军备运转,理财有方,调度得宜;度支出纳,事必躬亲,精祥妥协;又能为国举贤,保护善类,识人善任。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慎密小心,不违臣子之道,雍正屡屡加恩,坚辞者却十有八九。
怡亲王的确值得这世间加予他的任何嘉奖。
雍正有许久都没有再提起笔,眼泪落在案几上的时候是无声的。
婉襄强迫自己不去看,将对他的心疼与对怡亲王薨逝的哀痛闭塞于心。
他抬起衣袖,将那片潮湿的痕迹擦去了,“十三弟最初抱恙的时候,是居住在交晖园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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