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慢慢站起身来,两个内宦见到她,确认她是‘高姑娘’后,便笑着说:“高姑娘可要收拾一番?”
未免面圣‘不敬’,素娥借了司珍司一面铜镜照了照。
她今天梳着双鬟髻,发鬟并无一点儿塌软,但也有一些小碎发落了下来。
素娥便用随身携带的抿子蘸水给梳了上去,然后才用清水洗脸,洗掉天热出的细汗和油渍。
罗天香也很有眼色,拿来了上等的胭脂水粉。
素娥没有拒绝,上次‘面圣’没有化妆不是问题,因为那是偶遇,所谓不知者无罪。
而这次却是被叫去伴驾的,还‘素面朝天’?如果不是虢国夫人那样受特殊对待的,只会引来不满,以为是‘性情张狂’‘轻慢尊者’吧。
拿起一把粉刷,蘸了蘸白色妆粉,素娥没有直接往脸上去(此时已经有和后世化妆刷、粉扑等类似的工具了)。
而是轻轻抖了抖粉,清去多余的粉,才缓缓地往脸上扑去——这是个很有技巧的活儿,不是拍上去、压实在,而是要让粉自己轻轻落在肌肤上。
均匀而轻薄。
此时再好的妆粉贴脸情况也远不如后世的普通粉底,这就让女子化妆时必须得用按压地方式上粉,这样一来以此时妆粉的质地,妆面是没法轻薄的。
然而偏偏此时的审美在经过唐末五代的浓妆艳抹后,倾向于‘薄妆’,准确地说是‘重饰轻妆’。
推崇的是首饰琳琅,但一张脸要干净(是相对于唐末五代的干净,肯定和现代素颜妆,乃至正常妆面没法比的)。
这很为难此时的女子,但所谓的‘美丽’就是这样的,为难的、少数人的才能备受推崇。
素娥就属于少数毫不费力就能达到理想效果的人,因为她的皮肤实在是好过头了,所以‘吃得住粉’——素娥上辈子化妆时在化妆前也要做好保湿,不然也会浮粉、卡粉。
然而这辈子,用着这么干的粉,居然还不会浮粉?
她有时摸着这辈子的皮肤,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封建社会实在吃人,皇宫这种地方又不宜居,她会很感激这一切的。
落下的细粉与其说是让素娥的脸更白、肤色更匀净了,还不如说是给她的加了一层哑光滤镜。
粉白的底色下,生命力的血色自然地洇出来一些,黛色的是眉毛,红色的是嘴唇——素娥又给嘴唇附近多扑了一点儿粉,遮盖住原本的唇红边缘。
小毛刷蘸了蘸胭脂,画了一个小而薄的淡红唇,边缘还向外轻晕,挺像咬唇妆的。
这其实是此时的流行,号称‘薄妆’。
素娥做这些都很快,毕竟妆面很简单,就是一个快手妆。
她有上辈子的化妆经验和这辈子画画练出来的手稳、审美,有什么搞不定?只不过其他人见她这么快,都有些吃惊了。
毕竟大部分人和此时容错率很低的化妆品打交道,还要达成理想中的效果,快是快不了的。
“就这样罢。”
素娥站起身,又整了整衣裙。
她今天穿的薄紫衫、雪罗裙都是丝布的,不是葛布、细麻等她平常也爱穿的‘普通’布料。
而且之前都只穿了一两回,即使此时的布料材质不经洗,还容易脱色,现看着也还好...以她的感觉来说,这样穿着面圣,至少不能说不敬。
罗天香很想说‘怎么能这样!
’,至少得戴几根簪钗,换一件华丽些的衫子吧?然而那两个内宦没说什么,似乎巴不得素娥快点儿跟他们走的样子,说话就引路往外走了,罗天香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口。
素娥这就随着两个小宦官往外走,一路上两个小宦官怕她待会儿犯错,连累侍奉的人,也多少说明了些情况:“...高姑娘,官家今日得闲,去了画院,问玉清昭应宫壁画之事。
似乎是说到了草图中神女多有不像的,便想寻个样子。”
说起来,画师将宫中女子当做画中仙娥的‘底本’也是很常见的,一方面在大多数人衣着颜色暗淡时,宫廷是少数到处都是身着彩绣的女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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