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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一提起林奚便满眸柔情,荀飞盏也不禁笑了笑,没再多说。
两人并肩走过数列石坊,在祭殿行了拜礼,转过半坡松林,来到东丘萧平章的墓前。
青岩所砌的墓檐下,一排素果已摆放得整整齐齐,居中一鼎香炉清烟微绕,白玉石台上还安置好了一壶三杯的素酒。
萧平旌停步整衣,在墓阶前叩首,近前倒了一杯酒,洒在祭坛泥土中,再倒一杯,一饮而尽。
当年兄长离去之后,他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别的念头,只想着凡是逝者没有做完的事情,那就应该由自己来做。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方才慢慢明白,一个人终究不可能完全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老阁主常说,英灵已去,就不要再想他。
人世的思念皆为束缚,生者若不能释然,亡者便不得安心。
若是他割舍不下这一世红尘,又如何早升天界,再世为人……”
萧平旌的手指拂过石碑边沿,眼角微红,“……我当然知道老阁主说的对,只是有时候……真的很难做到……”
荀飞盏想起那年往事,也觉得胸中痛楚至今未平,重重地点了点头,上前陪奠了一杯酒,同萧平旌一起在墓前坐下。
数缕山风卷过,远处松涛阵阵,在峰峦间起伏涌动。
两人仰首凝神静听,仿佛能听到那青冥长天的另一端,有人呢喃低吟,如诗亦如歌。
祭过王陵之后,荀飞盏职责在身,当晚便回了城,萧平旌又多住了几日,将这些年积攒未言的话,如同以前那样,事无巨细,絮絮地告知了兄长。
他那日离城前就已进宫告过假,这几天无人搅扰,正好安安静静地认真思虑,更加拿定了主意。
回到暂居的长林东院之后,萧平旌屏退亲随,独自在书房里写好了两封奏本,一封举荐岳银川为平复东境的主将,另一封则请辞离京。
收到奏本的萧元时虽不意外,心底终究十分难过,低下头闷了许久,红着眼睛问道:“萧元启临死之前的话,朕知道你也听见了……既然先帝对皇伯父曾经做到过心中无疑,那么朕也一定可以。
难道竟是长林王不肯相信吗?”
他这句话问得极是伤感,萧平旌也不由心中酸软,轻声答道:“臣自然相信陛下,只是生性惫懒,难承父兄之志。
陛下日后若真的需要微臣,就算臣身处于千山万水之外,也自会如今日一般,尽忠效力。”
萧元时心知劝留不住,抬袖拭了泪,转头看向殿侧。
随侍在旁的内监明白他的意思,忙进厢廊捧了一封朱封黄卷进来,恭敬地递上案头。
“朕早就拟好了这道诏令,今日明发。
无论将来何人为帅,我大梁北境军永以长林为名。”
年少的天子能在萧平旌已然辞朝之后颁下此诏,可见其心意之诚,并不只为笼络。
虽说长林之风骨,向来只在于抗击边境烽火,而并非主帅是谁,但此时此刻想起父王,想起先帝,想起长林初创时的先辈们,萧平旌依然觉得心中宽慰,眼角不禁沁出潮意。
“陛下仁厚正如先帝,将来金陵朝堂之上,必定也能人才济济。
微臣今日拜辞,唯愿御体长安,江山永固。”
萧元时咬牙稳住自己,慢慢点了点头,“也请长林王勿忘金陵故交,不论身在天下何处,亦能时时寄送书信,以慰离情。”
长林王请辞离京的消息并未刻意隐瞒,很快就四散传开。
宗室与朝臣们或是真心惋惜,或是觉得应该表明一个态度,但凡有点资格过来说话的,基本上都登门劝留过一次甚至两次。
到了最后,唯一既有身份却又未曾就此开言的人,居然只剩下了岳银川一个。
五月十七是萧平旌自己预定离京的日子,天色刚刚大亮,他便静悄悄独自一人,牵着坐骑从东院侧门走出,正要认镫上马,突见岳银川从门边石狮后走了出来,不由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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