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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望着前方,战逸非干脆回答:“是的。”
方馥浓笑了:“我还没问呢。”
“你一定是要问,对赵洪磊做的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因为我撞死了他的老婆。”
停了停,战逸非耸耸肩膀,满不在乎地回答,“是啊,撞死了,脑浆溅了一地,半截身体被碾成了泥。”
又停了停,补上一句,“他要捞钱就捞呗,老子有的是钱,撞死一个两个的,还赔得起。”
“我不是问这个,这么点事有什么值得问的?《大乘义章》里写着‘灭诸烦恼故,灭生死故,名之为灭。
’就是说,人死了就一了百了,就能从一切烦恼系缚中得到解脱。”
握着方向盘,方馥浓朝战逸非瞥去一眼,摇头,微笑,“这世上每天都有几千人死于车祸,撞死一个,超度一个,简直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你这是草菅人命,强词夺理。”
刚才谁在那里摆谱充愣,这会儿倒义正言辞了?方馥浓暗自好笑,脸上却依然一本正经,“就算不从佛教角度理解这事,赵洪磊也该谢你。”
战逸非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方馥浓不回答,反倒问:“我刚才是想问你,想不想去听戏?”
车头一百八十度调转,两个男人去了一家民间的、以京剧表演为主的茶座式剧场。
战逸非喜欢京戏,却没进过戏院,这一踏进剧场大门,从赵洪磊那里得来的不痛快就全跑没了,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喜欢,看什么都通透敞亮。
剧场占地面积不小,演出厅设在一栋颇带古韵的楼阁里,屋顶覆着黄中透紫的釉面瓦件,脊饰用的也是一色儿的琉璃,殿脊上还置着模样凶悍的吻兽,乍一看让人以为自己身处古色古香的北京,而非摩登时尚的上海。
匾额饰着凤穿牡丹的花样,红底镏金四个大字:祥云剧场。
战逸非觉得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往里头走进些,发现这个地方春来得早,花开得闹了,只有一条掩映在花丛中的石子路,曲曲折折通向正厅。
石子路旁竖立着一块块装饰古朴的牌子,上头介绍着中国京剧简史、还有一些京剧名家的生平。
战逸非拧着眉头,一字不落地仔细看过,一条蜿蜒长路走到了头,竟还毫无知觉。
耸着大红门柱的门厅就在眼前,他梦怔似地抬头望着,忽而摇了摇头,转身又将那条石子路再走一遍。
战逸非正看得兴起,一个白衣长裤的年轻人陪同朋友走出了正厅,抬眼看见方馥浓,立即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他喊他,方总。
来到战逸非身前,他递出名片,打算自我介绍。
也不伸手去接,战逸非凤眼一睨,轻哼一声,一副目中无人的欠扁样子。
似乎是嫌对方扰了自己的雅兴。
年轻人悻悻把手缩了回来,方馥浓笑着打圆场,当起了他俩的介绍人:这是小宋,算是这个祥云剧场的负责人。
这个年轻人模样温润秀气,与方馥浓看似交情不错,战逸非面无表情,语气竟莫名捻着酸,“广结四方朋友,方老板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阴差阳错。”
方馥浓笑看着对方,“这小子来向我拉赞助,被我泼了一身茶水轰了出去。”
“当时方总问我,我凭什么来向他要赞助,我刚回答是为了弘扬国粹艺术,他一抬手就将桌上的茶水泼了过来——”
小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动了动自己的手腕,“那茶水很烫的,我手上都起泡了。”
“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不赞助,我只投资。”
不认为自己的粗鲁举止有何不妥,方馥浓神态从容,注视着年轻人的眼睛,“我要回报,多少没关系,但一定得有,如果没有,就别他妈跑来浪费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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