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素有闹鬼的传闻,太后让她深更半夜去景阳宫抄佛经,这分明是在故意刁难她。
若是旁的宫嫔听到这话,怕是要吓得泪水直流,跪在地上求太后收回成命,但林瑟瑟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太后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帐篷。
太后望着林瑟瑟的背影,缓缓阖上了眼眸。
她知道司徒声进宫是为了什么,她厌恶宝乐公主,却讨厌不起来司徒声。
因为司徒声和她一样,都是因太上皇而毁掉一生的人。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断的逃避,无下限的隐忍,便可以换来平静的生活。
可直到方才,直到林瑟瑟用尖利的话刺破她自我欺骗的保护壳,她才猛然发觉,在获得那平静生活的同时,她需要为此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女儿也要重蹈她的悲剧,被她亲手推入万丈深渊里。
她便如同当初送她进宫的爹娘一般,以之名,赋以枷锁,用自以为对她好的方式,一点点将她沉溺在深不见底的沼泽之中。
幸好,她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太后叹了口气,她睁开双眼,凝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身影,低声喃喃道“那么,就祝你好运吧。”
林瑟瑟回到坤宁宫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用完晚膳,便让杏芽去准备笔墨和白纸,自己则去床榻上先打了个盹儿。
对于太后的惩罚,她是不怎么在意的,只是期盼着太后能听进去她说的话,哪怕就是一两句也好。
许是因为解决了嬴非非的终身大事,她躺在榻上只觉得浑身轻松,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也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从玉枕下掏出那日司徒声为她入的画像,画像破破烂烂的,但她却像是没见似的,抬起葱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画像上女子的眉眼。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下午时,司徒声在帐篷里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给阿蛮入画,是为了给阿蛮择夫。
这是不是代表,他对阿蛮没有感情,那所谓的什么天命之女,也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测和揣度
倘若阿蛮不是他要历情劫的对象,那她能否再争取一下
就像是嬴非非和陆想之间,原本陆想为了躲避嬴非非,甚至跑到了斋宫里,但嬴非非并没有放弃,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去见陆想,即便在最后一刻也还在坚持。
林瑟瑟未被文昌帝君点化之前,日日听他诵经讲道,受他耳濡目染,她成仙后与人为善,性格温软纯朴,从不招惹是非。
旁人都以为,她擅自改动文昌帝君下凡历劫的命格,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修改他命格时,有多么冷静和清醒。
若真要说起来,其实她和原主一样,都是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只是她心中的恶魔被枷锁束缚,而原主却可以释放天性,毫无顾忌的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想自私一点,陪他度过这次天花瘟疫的劫难,哪怕只是在他苦厄的人生中,留下一点点温暖的回忆。
这一次,她不会再破坏他的历劫,也不会再浪费时间与他闹别扭。
他不她也好,喜欢上别人也罢,她会好好利用这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努力争取在他心底添上一笔来过的痕迹。
林瑟瑟越想越激动,却是没了困意,她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拿起画像走到桌前,用笔墨在画纸空白的地方,缓缓勾勒出司徒声的面容。
她要把他也画上去,然后把这幅画送给他。
当然,这是在她把司徒声化成丁老头之前的想法。
林瑟瑟望着那一言难尽的画像,决定还是收起送画的想法,有这作画的功夫,倒不如多往斋宫跑两趟。
杏芽在离子时还有片刻的时候,带着几册佛经与准备好的笔墨白纸,推开了坤宁宫的殿门。
她望着毫无惧色的主子,面色微微有些泛白“娘娘,您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去景阳殿”
林瑟瑟点头“你不必担心本宫,人世间并无鬼魂。”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鬼魂,只是地府在几万年前重修了地府规法,阎王爷要求黑白无常在第一时间将去世之人的魂魄引渡到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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