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关捷也不太出去玩了,一来是冷,二来是找不到伙伴。
他去找了吴亦旻两遍,对方都以要写作业拒绝了他,关捷以为是重点班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但他不知道的是吴亦旻的低沉主要不是因为作业多,而是心情不好。
说出来可能会惊掉关捷的大牙,吴亦旻失恋了。
他暗恋坐在他前面左手边的孙茵茵,这女生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声音细软、特别笑,女孩们觉得她嗲,然而男生们很受用。
有一次下课吴亦旻问她借笔芯,她递过来的动作里伴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洗衣粉香,那抹代表着干净的气味令他莫名心跳加速。
之后好几次调座位,孙茵茵都在他左右,这使得暗喜的吴亦旻产生了一种自作多情的缘分感,并且她的家庭条件也不好,这让吴亦旻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他常常盯着孙茵茵的侧脸发呆,等她动起来又迅速转开,每天她几眼,写作业都仿佛会更有动力。
晚上回到寝室,有时候室友们会开荤段子,将女生们的名字写进纸条里折成方块,再放在鞋盒子里摇散了让每个人抓,说是抓到谁了今天晚上做梦就要梦到谁。
吴亦旻一边觉得他们很无聊,一边又控制不了伸进去的手,他希望抓到心仪的女孩,只可惜运气从没让他如愿过。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孙茵茵的笑容越来越少,她不再和室友们同进同出,课堂上也不再站起来回答问题,她一下课就趴在座位上,用拦着草稿本,一刻不停地写写画画。
吴亦旻克制不了对她的关注,他没有勇气问她怎么了,只好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去垃圾堆里翻她丢的废纸,摊开之后发现纸上全是杂乱无章的线条,密密麻麻的笔画很重,像是油笔不要钱,又好像情绪很焦躁一样。
再往后就真相大白了,她在女生宿舍偷钱,因为品性不端正,被老师劝退回家了。
吴亦旻简直难以置信,他一直倍有好感的女孩子,居然是一个像他爸爸一样的小偷,这个现实伤到了他的心,以至于他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他不愿意相信孙茵茵会偷钱,因为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
到了关捷这边,他找不到同龄的玩伴,又不能和那些小学生一起玩,因为李黎会问他,这么大了还和鼻涕孩子们一起玩,他到底有没有脸。
脸关捷可以不要,但他发现自己和那些小萝卜头玩不到一起去,游戏就得势均力敌,他赢他们太没有压力了,因为每一个游戏都能一眼穿。
寂寞让关捷有点惆怅,他有点想不通,都说熟能生巧,那些游戏他好久都没有玩了,但他就是能碾压全场,原来有些东西不需要学也不用练,到了年纪就能无师自通了。
外面没有可玩的,关捷就只能宅在家里,但同样一个技能,他用起来跟路荣行又大不一样。
路荣行坐得住,有点像安享晚年的老太爷,坐下他就起不来了。
关捷不行,他事儿多,十分钟电视觉得嘴巴寂寞,他就满屋子里翻吃的,没有就带上帽子出去买。
吃完了他口渴要喝水,喝完水了他要撒尿,尿到一半他见院子里的水缸里结了好圆的一块冰,拉上裤子他又去捞冰,捞出来之后必须有用途,不然就白忙了,然后他又将冻成天然凸透镜的冰块斜撑起来聚光,在底下放一把稻草,它到底能不能像野外求生节目里那样突然着火。
反正他不勤劳,但光做无用功他也能忙成一只小蜜蜂。
回到学校里,课间在外面游荡的人也变少了,大伙都缩在火气旺的教室里昏昏欲睡。
在男生们不到的地方,班上的女孩们率先迎来了青春期,陆续来了初潮,在层叠的冬衣下穿上了带有海绵垫的小背心。
12月24日这天的凌晨,雪子突然造访了小镇,直径在2左右的微粒“沙沙”
地砸在瓦面、地上,凝出了一层坚硬的薄冰。
早起后路荣行在上学的路上因为地太滑,骑车摔了一跤,自行车压在右脚上,不知道是扯到筋还是扭到了,走路有点一瘸一拐。
上午第三节课中途,室外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场景每年能见好几场,但学生们还是咋呼得像初见一样,纷纷开始讲小话,目光不停往外面瞟。
这时镇上务农的家庭还很多,人们还兴说瑞雪兆丰年,老师心里虽然也期待银装素裹的世界,但还是拿橡皮檫拍着讲台,让台下的某些人不要打烊。
不过靠窗的同学们还是很鸡贼,将窗开出一条缝,偷偷地用手在外窗台上捏雪团,然后趁老师面朝黑板去写字的时候砸他们想要戏弄的人。
老师总能听到教室里冒起阵阵窃笑声,但转过身来大家又都是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半节课的雪势不足以用银白覆盖所有,但长青木和花坛上积了薄薄的一层,下课铃一响教室里就开了锅,关捷混在大部队里冲出去,肖健才下台阶就滑了个屁墩,关捷和胡新意蹑手蹑脚跑向花坛,抹起一把就开始砸肖健。
室外很快就成了一个大型的无差别攻击现场,扔雪球的人玩得兴高采烈,那些只是为了上厕所路过而被波及的女生纷纷边走边骂。
这种投掷游戏到了上课还在继续,不少人在铃声响起之前捏了好几个冰坨子揣回来,课堂的前10分钟教室里全是在飞的子弹,后来主任猛地推开教室门警告了一通,声称下课了哪个教室最湿,过几天全校的扫雪工作就归他们,5班这才安分下来。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关捷肚子有点痛,把饭盒和餐票给了胡新意,自己跑去蹲了个厕所。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去了食堂,路上空旷到关捷随便一瞥,就到了从楼梯口出来的路荣行。
这人得回家吃饭,按理来说应该往前走,但是关捷见他拐了一个反向的弯,朝自己这边来了,心里有点奇怪,连忙一溜烟地迎了过去,再稍微跑近一点,关捷就得出他走路的姿势有点跛了。
他停在路荣行跟前,一边伸手去扶,一边盯着他的脚说“你脚咋了”
路荣行还没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不过有人主动当拐杖,他自然就杵上了,将一边胳膊搭在关捷肩膀上说“早上上桥的时候摔了一跤,有点疼,我去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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