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儿自幼生长在大辽官宦之家,诗书也是自幼熟读,听她说《女箴》《女论语》等汉地流传的女子训戒书籍,也是自幼便烂熟于胸。
所以她虽是北国女子,实与此刻的中原女子无甚差别,听了张梦阳那等“肆无忌惮”
的玩笑话,一张粉面登时涨得通红,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张梦阳嘻嘻地笑道:“这等话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这旁边又没有别人,打什么紧了?况且我说的是那郭药师,又不是说我自己。”
说着,张梦阳把暖儿正捂着脸的一只手掌拿下来,说道:“好暖儿,你先别着忙害羞,你说那郭药师在朝堂之上,瞧向太后的贼兮兮的目光,到底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暖儿不敢看他,只低着头笑说:“肯定是老爷总跟萧迪保那样的人胡羼,把自己给学坏了,才能揣摩出郭药师那样浑人的心思。”
张梦阳哈哈笑道:“怎么样,我猜对了不是,”
暖儿道:“郭药师那样贼兮兮的眼光,我们这些随侍在太后身边的姐妹们都觉察到了,都看着恶心,太后那样聪慧之人,岂有不察之理。
虽然太后城府颇深,对他那令人恶心的眼光向来恍如不见,但她眼神中所透出的厌恶,又怎能瞒得过那些常年伺候她的姐妹们?”
张梦阳问:“就这些?还有么?”
“还有就是,前几天的朝会散了之后,他说另有要事要单独奏报太后,他还以为太后听他这么说,会把他带到内苑里去另行垂询。
哪想得到太后就端坐在保宁殿里,待群臣都退出殿外之后,方才问他有何要事要上奏。
老爷,你才那蠢才说出了什么话来?”
张梦阳笑道:“你又来卖关子了,我当时又不在场,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那蠢货说出什么话来。”
“看他当时的那副表情,明显地是想要和太后套近乎。
他回头看了看文臣武将们都已退得干净了,方才涎着脸对着太后笑了笑。
太后抬手示意他走近前来,问他有什么要说的。
那蠢货咧开他的大嘴,呲了呲满口黄牙,压低了声音对太后说,不论是宋军金军,全都不值他一扫,让太后不必为军务太过操劳,先皇虽然已驾鹤西游,不过朝廷里还有他郭大将军,只有他郭大将军在,里里外外就不会有人敢碰太后一根汗毛。”
张梦阳听到这里,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哼,说:“这蠢材,他以为太后真的是一个弱女子么?就算真的是,朝中有那么多的契丹勋臣贵戚,更何况还有萧幹、萧迪保这样的亲兄弟扶持,哪轮得到他来操这等闲心?一个外族臣子,敢在主子面前如此狂妄自大,岂不是自取败亡之道?”
暖儿又说:“那时候,太后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可那蠢货却还不自觉,以为一番忠心表下来,太后必定会对他另眼相看,因此继续不知进退地说,如果太后觉着燕京城不安全,可以把他把常胜军从易州、涿州换防到京师。
先皇丢下这么个烂摊子撒手去了,太后这么一个漂亮女人,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可以倚仗的男人。”
张梦阳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这个郭大嘴巴太有意思了,他这……他这算是对太后的表白么?可他心里就算喜欢太后,也没见过他这么表白的呀?哈哈哈,真笑死我了。”
暖儿攥起小拳头来在他的肩膀上擂了一下,说道:“亏老爷你还笑得出来,那么大不敬的话,你听了也不觉得气么?就算对一个民间失去了夫君的女子说出这话来,那也是无礼之至,何况是对母仪天下的皇太后?”
张梦阳止住了笑,眉头渐渐地紧皱了起来,望着桌上摇曳不定的羊油灯,缓缓地说道:“我想,太后当时肯定已经对他动了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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