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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纪的鹿头并没被议论多长时间,因为此时外面大内监突然又唱道:“忠义侯府华嘉宇~~~送永嘉坊元娘白狐一只、雪兔一只、五彩雉鸡一只~~~”
这大内监话音刚落,帷帐内先是静了静,众人的目光便刷一下子都投到了崔玉林的身上,倒有一大半都是目含妒忌的,这华嘉宇乃是忠义侯府的嫡孙,才十六岁,不但是今年进士一甲三人中的榜首不说,还是城内有名的美郎君,长身玉立,剑眉秀目,既有书生之文雅,又有勋贵子弟的昂扬气派,城中小娘子不敢说有八成,起码有五成是已经芳心暗许的。
大约是怕这里还不够热闹,大内监的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尚书府迟魏~~~送永嘉坊元娘白狐一只、雪兔一对~~~”
。
这下子帷帐内可再也憋不住了,顿时嗡嗡嗡的吵闹开了,这迟魏是当朝吏部尚书的嫡孙,迟家乃前朝氏族,这迟魏相貌清俊,文采斐然,尤其极善于抚琴吹笛,曾有小娘子为了能与他和上一曲,竟然男扮女装摸到迟府拜访,一时间传为佳话。
这样两个翩翩玉郎,居然都在未定亲的情形下,争先大张旗鼓的送猎给永嘉坊的崔玉林,实在是大大搅乱了一池春水,元娘端坐在那里,被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却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越发叫人又妒又恨,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人记得当初太子妃突然定了车芷兰的时候,众人是怎样幸灾乐祸的。
围场里的狩猎还要好几天,小娘子们的热闹却只有今日一夕,回城的路上,崔玉林的名字仍被很多人恨恨的挂在嘴边议论,同样当日便返回宫城的,还有圣上李盛的龙辇,他去狩猎本就是一个象征,出来时便没打算留在那城外过夜的。
李盛回到大明宫钟鸣殿时,脸色难得的有些阴沉,宫人们自然都是极会看脸色的,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侍奉着,直到崔皇后凤驾到了,众人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按着往日里的经验,这圣上看到娘娘是再没有不高兴的。
谁知李盛今日竟仍由着崔泽芳行完了一个全礼,都没有叫她平身,崔皇后跪在内殿中,仰头呆呆看着李盛,一时有些发蒙,她自己都不记得上次给李盛行全礼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多时候,李盛都是还未等她屈膝,便已经亲自上前将她扶住了。
夫妻二人便这么默然对视了半响,一句“皇后平身,赐座”
才从李盛的嘴里缓缓吐了出来,崔泽芳站起身时,背后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一时竟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了。
李盛眉心紧皱,半天才轻叹了一口长气说道:“阿阮,那车家小娘子毕竟出身有限,你纵然再心急,也还是要顾着些民儿的体面的......”
。
崔泽芳一听这话,便知道事情不对,连忙站起身俯首说道:“大兄所言为何?阿阮怎么听不明白。”
“唉...你坐下说话吧,也没什么大事,今日狩猎和大哥碰到,他很是恭维了你一番...说你派去的人罚那车家小娘子在他家院子里跪着......”
“什么?在院子里罚跪?竟有此事?”
,崔皇后还没挨到椅子,便刷一下又站了起来,她一脸焦色说道:“大兄,这绝不是阿阮的意思,这帮刁奴,竟敢...竟敢......”
李盛见崔泽芳气的眼角的青筋都迸了出来,虽脸上还有些犹豫之色,终究还是信了她八分,连忙命人扶皇后先坐下,又安慰她道:“既是奴才们不好,罚她们便是,也是朕太心急了些,应该先问过你的,你千万莫着急......”
虽说此事看着就这么过去了,可崔泽芳回到含凉殿中时,却已是气的两边太阳穴突突跳的直疼,一夜都没能合上眼,她最了解李盛,他虽然不喜政事,却从不是个蠢笨的人,此事纵然自己是真的冤枉,但那大兄心中恐怕仍是留下一丝怀疑,一想到自己当时跪在钟鸣殿中的感觉,崔泽芳依然是一阵心悸,她是不是有些太忘形了...
第二日,待那四个教养嬷嬷被带到含凉殿时,崔泽芳一句话也没问,便先让人拖下去各打二十杖,这四人俱是含凉殿的老宫人,其中一个叫阿若的,还是从崔府陪过来的老人,和阿直两个同为崔泽芳心腹之人,一时间,含凉殿里一片肃杀,只听到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只打了五六杖,那阿直便带着一众宫人内监跪倒了一片,口中直呼娘娘息怒。
尤其是阿直,头梆梆的往地下磕着,口中禀道:“娘娘还请息怒,她们四人皆已不年轻,若是真是打出个好歹来,她们的贱命并不值一钱,却只怕有碍太子殿下与车县主的声名,娘娘还请为太子殿下思虑一二吧......”
阿直说完,那四人又挨了五六下,崔皇后这才开口叫了停,此事明面上总算是闹完了,待到那叫阿若的宫人被上好了药,悄悄抬到了偏殿里的时候,崔皇后与阿直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阿若一见崔皇后,又挣扎着要起身叩头。
崔皇后不耐烦的挥手叫阿直按住了她,沉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阿若垂着头满脸愧色,低声说道:“是奴婢蠢钝,办错了事,奴婢照着娘娘的吩咐去教导那车县主,一抓住了她的错处,便狠狠斥责了一番,又命她于房中罚站,奴婢本还一心防备她会大发脾气的,谁知那车县主却极为受教的样子,嘴里一叠声的认错,还顺着奴婢的斥责将自己说的十分不堪,而后便突然说自己所犯之错甚重,不应该如此轻罚了事,自请要去院中罚跪,奴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去跪在院子正当中了......”
阿若说到此处,崔皇后也不由听的呆住了,她也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她派那四个嬷嬷过去,只是为了暗地里磨搓一下那车芷兰的性子,想来她这样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娘子,纵有几分脾性,又怎敌得过皇后娘娘派来的经年老嬷嬷,几十天教导下来,定能好好挫挫她锐气。
崔泽芳又怎么会贸贸然让未来太子妃在别人府里罚跪呢?原来竟是这车芷兰自己跑出去跪的,白白害的自己落下个虐待太子妃的名声,崔泽芳越想越气恼,一挥手,便将手边的杯盘统统扫到了地下,怒道:“她既跑出去跪着了,你为何不即刻回来禀告,还让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
那叫阿若的宫人一张脸涨的通红,低声嗫嚅道:“奴婢...奴婢实在蠢笨的厉害,当时还稀里糊涂的只当她是心里畏惧,只当她是肯受教,便没有阻拦......”
这阿若其实并未敢说实话,崔皇后派她们去时就说过的,并不需要给那车家女什么面子,该骂骂,该罚罚,若是在房里不让别人看见,别说是罚跪,手板子也是打得的,总之便是要去折辱她的,所以这阿若见那车县主垂头跪在院子里,周围安亲王府家的丫鬟婆子议论纷纷的情形,便一时没想到其他的,只一心想着她这样一跪之后,哪里还敢再拿那县主的架子,自然会乖乖听话了,一直等到崔皇后派人来拿她时,才猛然惊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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