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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了一夜,终是熬到天亮。
令妧才睁眼就被阳光刺到,她本能抬手遮住双眼,缓缓眯起一条缝,阳光穿过树冠,透过树叶缝隙,密密麻麻落下来。
有风吹来,树叶簌簌,让这幽谧林子显得越发清静。
令妧坐起身,浑身的不适早已消褪,肩头有衣滑落,她侧目定睛,隐约还认得出是允聿那身湛蓝披风,如今尽是污秽血渍,还被撕破了一大截。
令妧一低头,见自己衣袍上亦是浑身的血,她一阵惊讶,回头时,见那抹熟悉身影支着半截枯枝背身而坐。
令妧扶着树干起身,念着昨夜她恍惚中想与他一起的荒唐想法,还有那可怖的梦靥……她一手紧握了手中披风,深吸了口气开口:“天亮了,我们必须找到邱将军他们,先与他们汇合。”
他仍是不动,她只得上前,将手中披风递给他,“还你。”
绕至他的身侧,见有鲜血逶迤至他的脚下,令妧这才觉出了不对劲。
她忙上前查看,那被撕去的一截披风正被他紧紧缠在腰间,早已不再是湛蓝之色。
令妧一阵惊窒,心慌、心痛一时间袭上心头,她从来不知竟还有这样一种颜色,比之鲜红色更叫人觉得恐慌。
他竟受伤了!
何时的事?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从营地走时便是一路的血腥味,后来辇车上一战,她只以为那些血都不是他的,不是他的……
所以他冒险要带着她从疾奔的马背上跳下来,是他怕自己再无力护着她吗?“允聿!”
她匆忙半跪下去,指尖触及他的衣衫,她却颤抖得不知该如何去扶他。
一声“允聿”
早已警醒了他,抬眸面见了落魄失魂的双瞳,允聿猝然心惊,支撑他身体的枯枝滑落,他只能本能用手撑在地上,却还不忘问她:“怎么了?身体好些了吗?”
这个时候他还问她好些了吗,可他自己呢?
半侧身子早已被血浸透,一身污秽,用玉簪束起的长发也早是凌乱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潇洒倜傥的模样?见他的身体微晃,令妧再不顾什么身份地位,倾身就扶住他,一手颤抖探至他腰际伤处,却被他伸手握住:“不要紧,血已经止住了。”
掌心下,一片滚烫感觉。
令妧慌忙反握住他的手:“你在发烧!”
他流了那么多血,昨夜身子该是有多冷?可他竟将他的披风给了她!
她昨夜……甚至还狠狠推开他,喝着要他走。
嘴唇分明已干裂得严重,他却仍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
你又在骗我!”
再是忍不住眼泪,什么体面坚强,她全然不顾了,**着双肩哭得像个孩子。
她不要他出事,不想他出事!
她哭得伤心,却是寸寸哭断他的肝肠。
允聿蹙眉望着她,仿若又记得他们在雒县的日子,更是那一夜,他带她在山林里玩。
她玩得累了,他便哄她说让她坐在石头上等他,他去给她找了吃的来。
却是不想他竟也走岔了路,她等不到他,吓得直哭。
后来她紧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她说允聿,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怎会不要她?他甚至舍不得看她哭。
抬手欲替她擦拭眼泪,却又被她狠狠挡开,晶亮瞳眸里点滴渗出怒来:“我早和你说得清楚,当年雒县的事不过是浮云,我从未当过真,你又何必舍命救我!”
这几句重话似轻易攻入他的心房,捏碎他整颗火热的心,凄凉的笑扬在嘴角,她不曾当真,可他却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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