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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我看到微微的车缓缓开进小区,她没有把车停在停车场里,却是径直开到我家门口的花坛边。
我看着她耐心地把车停在两棵梧桐树的中间。
一会儿有个保安着急地从远处奔过来,朝她的方向挥舞着双手,她没有下车,大概只是摇下车窗。
保安弯下身去,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他直起身来,点了根烟,靠在车窗旁把烟抽完,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不由从心里感到些柔软,我差点儿忘记,她是如此浑然天成的可人儿,两三句话就能把人逗得开心起来。
她没有立刻给我电话,于是我站在窗边看着她的车顶,她这会儿应该点了第二根烟。
再过了一会儿,手机响起来,她发了个简短的消息说,我在楼下。
我急匆匆地下楼,甚至跑了几步,临近小区门口时又把脚步放慢下来。
她从车里出来了,坐在花坛边玩手机,两条腿伸得长长的,交叠在一起。
她原本绝不纤细,甚至在夏天里显得有些虎背熊腰,每天都把减肥挂在嘴边,又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食量。
但现在这一切都突然消失了,时间带走了她身上多余的东西,她还是不分季节地穿着短裤和凉鞋,小腿显得长而结实。
她的头发竟然长长了,染成深咖啡色,松松地在脑袋后面扎了个马尾,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嗯,一个女人。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到我,在我犹豫间她已经利落地走到我跟前,重重地抱了我一把。
与她相比,我总是木讷不堪。
近距离地看到她,她鼻子上的粉有些脱落,描着两根抖抖索索的眼线,这让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而已。
我们都有些难掩的兴奋,一时也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忍不住去看对方的眼睛,又要不好意思地挪开,因此而竟然带出些伤感。
“好冷啊。
几天不出门,外面就换了个季节。”
她说,于是我们赶紧躲进车里。
车还是那辆旧车,她爸爸以前做生意时用的桑塔纳,跑过十几万公里以后就扔给她了。
车里很乱,扔着她的衣服、鞋子、喝剩下的饮料罐,一股喷再多香水也去不掉的烟味。
她说太冷了,想要吃热烘烘油腻腻的东西。
我说不如就近去吃那家我们常去的麻辣烫吧。
她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那儿已经拆掉一百年了,阿姐!”
我笑起来,心想,哪有,顶多三年。
在我去北京前我们还在那儿的大头贴机器前拍过照片,比起她来,我总是显得过分老实,她在镜头前动来动去,劲头十足,我被挤在一旁摆出一个尴尬的笑。
说得好听点是恰到好处,其实就是局促不安。
我们相识那么多年,我遇见她还是会感到局促不安。
而现在我们挤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谁都不好意思转头去看对方,只是盯着眼前的挡风玻璃,有只风筝飘在我们视线所及的地方,可是挡风玻璃上都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结果我们没有吃成麻辣烫,而是去了一家很久未光顾的面馆。
面馆挤在一条弄堂里,远未到饭点,却已经挤满人,这儿向来如此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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