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劫数,提防也是没有用的。”
明无应显然并未将此事挂心,将酒杯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元徵摇头道:“我看得见这劫数,却看不到前后的因果,或许祸福难料。”
他低下头去,更仔细地查看棋盘之上众星辰的轨迹,下一刻,一只大手伸来,径直将棋盘上的所有星辰抹去,却是粗鲁霸道。
“你……”
明无应收回手,勾起嘴角一笑:“看不见就别看了,你都说祸福难料,焉知不是祸福相依,失而复得?”
棋盘上万千星辰被明无应搅乱,纷纷失位,元徵怔了片刻,也不见恼怒,只是无可奈何地微笑道:“或许是个情劫也说不定,你就不怕?”
“怕?”
明无应笑道,“能让我陷入情劫的人,恐怕还没在这世上生出来呢。”
元徵轻笑着摇头,伸手将那枚云子放入棋盘,霎时间,夜幕之中出现了一只白莹莹的月亮,一院萤火便即失色。
游廊之上,无数缃色帷幔无风自动,飘飘荡荡,将谢苏的身形掩在其中。
他寻了一处临水的位置坐下,面对着无边镜湖。
方才有无数流光从湖面上飞掠而过,甚至有一两点停留在谢苏身周,像蝴蝶落在花蕊上一般,落入了谢苏的衣襟。
他伸手想去捉那两点萤火,可是手指像是不听使唤,浑身软软的没有力气。
那一杯酒,同他上次喝过的很不一样。
这一次没有花香覆盖,酒香冲入口中,辛辣之中别有一种暖洋洋的意思,喝下去便流遍全身,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
只是晕淘淘的,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此处水汽氤氲,虽然无风,倒也清凉适意。
可是谢苏坐在这里,只觉得心里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异样的滋味,夜色中诸般美景也进不了他的眼睛。
片刻之前他一句话也不说,站起来就走了,其实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可那时谢苏觉得自己胸口好似有一只皮鼓涨了起来,他再不离开,那只皮鼓便要爆裂开。
为什么自己突然之间就生气了,谢苏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只知道师尊说起若是换了他来教丛靖雪会怎么样,话还没有说完,自己便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丛靖雪文质彬彬,性情温和,是一个很好的人,与他相处也很是愉快,可是听到师尊那样说,谢苏心中无端生出一种异样情绪。
好像他从未想过明无应也会收别人做徒弟,不是他,也会是旁人。
谢苏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旁人”
的影像,一时像是丛靖雪,一时又不像他了,最后幻化成他在水魈幻术中见到的那个面目模糊的少年。
幻术中的明光祠与真实中无异,明无应带着那少年离开,却把他留在了那里。
那重重帷幔如茧裹来,将他束缚住的时刻,灰尘呛入口中的味道十分真实,令他心神一瞬间恍惚,似乎自己真的被留在那个破败的明光祠中。
酒意缓缓地蒸上来,谢苏心道:“难道我这样霸道,不许师尊再收别的徒弟了?”
不知是酒意发作,还是这个念头令他羞惭,谢苏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连呼出去的气也烫起来。
他向后仰倒,躺在草地之上,伸手用衣袖盖住了脸,不知道师尊若是得知了他心中这些念头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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