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A说,是是是,你可以,可是你觉得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有意思吗?
我觉得有意思,我觉得有意思极了,而且我还是闭着眼睛说的。
小A说,你觉得有意思就成,反正谁也管不了你。
放下电话的时候我听到小A沉重的叹息声。
我觉得小A的叹息像一记沉闷的重锤砸在我的身上,可我却不知道砸在了哪儿。
我觉得身上哪儿都疼,却又好像哪儿都不疼。
七月霓裳长着天使翅膀的魔鬼跪在黑暗里哭泣
七月是条分水岭,我随大军浩浩荡荡奔赴理科,义无返顾且满怀悲壮。
2001年的七月我回过头抛出目光和记忆编成的长长的线,于是我看到十二个月前的那个自己是怎样的左右彷徨。
当初那个坚强的小孩真的就像是王泽说过的那样,扬起鞭子掉转马头,杀向180度的那个方向。
我要立志成为一个理工科的人才,以此对抗文字给我带来的动荡流离的生活。
我想我总有一天会心平气和地面对不同的金属丢到盐酸里冒出相同的气泡面对两个表面光滑摩擦不计的小球彼此相撞,面对DNA极其复杂的排列,面对各种双曲线和各种参数方程。
我曾经设想过将来我要过一种与文字相依为命的生活,当个编辑,运气好一点的话可以当个作家。
我的房间简单而整齐,一台电脑,干净的木质地板,累了坐在地板上喝水,不累了又打字。
周而复始。
生活简单而明快。
可是现在我要告别我那些忧伤的文字,顺便告别我忧伤的青春。
既然贫嘴张大民可以有幸福生活,那么我,一个理工科的优秀人才也可以有。
我抛开键盘改邪归正重返独木桥,重蹈千万人留下的覆辙。
决绝而悲壮。
八月霜降魔鬼终于笑了,他说,我终于长出了天使的翅膀
我终于还是习惯了理科快节奏的生活,其实一件事情可以激动地看,可以平静地看。
随便的事儿,就正如我曾经预想我会在理科王国的疆域上如何惨烈地死去,结果我活得精神充沛,像头驴一样欢快地蹦跶着我年轻的生命。
每个长辈都说我走上正途了,郭家的家谱上本来就没有文人。
我笑着说对,一边笑一边想怎么弄点过氧化钠来补充身边渐渐稀薄的氧气。
我开始形成一句自我感觉很有幽默感的口头禅:你是一个优秀的理工科人才。
我开始计算自己究竟看完了多少参考书和习题集,我把它们过过秤,然后在同学中公布一个惊人的数字,然后等待别人或者自己去不断刷新。
我的理想是将数字后的单位变成吨。
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看到键盘上落满柔软的灰尘的时候,当风刮过树梢响起空旷辽远的声音的时候,那些纤细的长长的比喻句和哀伤的蓝色段落才会重新以血液的形式流回我的身体,犹如电池颠倒两极重新充电。
我会有三到五秒的感伤,然后拍拍胸口告诉自己:你是个优秀的理工科人才。
然后看着自己亲手扼杀的灵感再次离我远去。
突然觉得武则天杀死自己的女儿不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觉得我比她还要出色或者还要绝情。
九月潮水黑色的潮水匆匆离去又急急卷回,我该上升还是下沉
空气温度下降,太阳光芒减弱,校门口的香樟史无前例地猛掉叶子。
我站在大树之下想起谁说过的“思念不重,像一整个秋天的落叶”
。
阳光从枝叶间照下来,穿过我明亮的眼睛,穿过我的头发,穿过我十七年来亲手精心雕刻的青春。
然而一切都是镂空,仿佛极度精美的镂金艺术,可是本质却是——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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