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迟疑一下,又带暗示的问,“王爷,这件事,你有……要告诉的人么?”
“……没有。”
“那老臣明白了!”
刘太医用软巾擦擦熠星额头上的汗珠,忽然一声轻叹,“王爷,老臣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在我眼里,王爷你一向是个坚强又乐观的孩子,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
熠星从被子里抬头,脸色大概因为疼痛显得明显苍白,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冲刘太医笑笑“如果你保证我不用在这大半个月内只吃流食,我想,那里的伤还在我的忍受范围内……”
闻言,刘太医脸上的皱纹展开少许,点点头,“王爷没事就好,好生睡上一觉,老臣,这就出去向圣上回禀。”
“……谢谢。”
背后轻轻传来熠星的声音,刘太医的白胡子抖了抖,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拎着医箱走出门。
罗耀阳一直等在外间,背对着门,没有理会陆续被支出来的宫人,也没有再下令派些人手进去照顾,一如既往的严肃,沉默。
等到刘太医出来,听着他对璟王的脚、胳膊、左胸伤势的分析和判断,听着他对大大小小外伤的治疗和考量,然后看着他同闲杂人等告退离开,且行且远,罗耀阳掌下的青石桌面突然无声龟裂,道道裂痕像蛛网一样四下散开。
有很多事情,也许没有亲口相诉,才更说明问题。
『……你面前这个人,身手不济,但总算还有点小聪明,不能克敌,但足以自保……』
几天前的话,犹言在耳,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熠星明亮的眼和自信的语气,也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的安心和过度护犊的自嘲。
他似乎,在那一瞬间,清楚地感觉到,‘周奕’凌驾于星的存在,鲜活又张狂,而‘他们’又是那么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周奕,与他并肩永不服输,让他倚重又欣赏;
星,他最回护的弟弟,让他骄傲又信任。
他的能力,他的智慧,他的誓言,他说了‘足以自保’,所以,他不怀疑。
这句话,像一种信念,一种约定,让他坚信,让他冷静的做出部署,然后支持着他镇定地从猎场的另一端,疾驰而至。
然后,他看到一身狼狈、满身血污的星,看到他陷入昏迷,而身上散出淡淡的男人纵欲后才有的麝香……
心,剧痛地一刹那,才让他明白,有些人和事,重要太多,永远无法用个模糊的界限去衡量。
于他来说,星的‘自保’远远不够,他要的是他的‘平安’,他要的是他的‘完好’,他要的是他从头顶到脚底,一根汗毛都没有缺失;他要他总是能笑着使出小花招,招惹出一堆是非来让他头疼,而不是,受辱后,依然强撑着,仅仅要求自己握着他的手。
心头痉挛样的疼痛,让罗耀阳抑制不住的血气翻涌,喉头上泛起的咸腥,他强压下胸口的那口血,起身离开,没有去看熠星。
不是现在!
他不能,或者是不敢。
有太多的事要去决断,他怕看过他后,让他的最后一丝理智都形销殆尽。
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所有人,所有代价,不仅仅是生命。
—— —— —— —— ——
秋浅亭
熠星眯着眼半靠在躺椅上,享受着秋日上午的阳光,想着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事情,为自己的漏算而困惑——当面戳穿了贺健的身份,就是为了给双方一个面子好下台阶。
贺健既然是为了王位而算计,就没有理由放弃与自己谈判的机会,怎么说,自己也是大殷手握实权的王爷,赢得璟王的支持,绝对比赢得他的肉体要划算得多得多。
自己的利诱兼威逼,没有理由……
为什么他会选择走上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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