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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抱布而来观场初上市夺门竟去入阱又冲围
旧家庭的父子,虽然在礼教上有一重很严的阶级,但是越是这样讲究礼教的人,他们也越重天伦之乐,比如过年节必须骨肉团聚,要重礼节,决不能单独办理,这可见理智方面怎样做作,总不能抛开情感。
李秋圃是由那种封建意味极浓厚的世家产生出来的,到了中年,不免带些名士气。
这虽是自己觉着与家规有些违背的,然而他感到唯有如此,精神上才能得安慰,所以他无论对小秋是怎样的严厉,但是到了高兴的时候,就和对待平常的人一样,有说有笑的了。
这时,小秋说到这里来听蛙声的,秋圃就哈哈大笑。
小秋看了这样子,心中倒是一怔,这个谎,撒得是有些不圆,大概父亲也看出情形来了,所以哈哈大笑,于是呆站在星光下,却不敢作声。
秋圃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这样的没有出息。
我曾告诉过你多少,年纪轻的人,不必弄这些风月文章,就是性之所好,也须等到年老的时候,借了这个来消遣。
可是你越学越走上魔道,简直把人家说的青州池塘独听蛙,信以为真,你倒真坐在院子里听蛙来了。
你这个书呆子!”
小秋听了父亲的笑声,又听到父亲所责备的不过如此,这便是古人所抖的文言,其词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
这就用不了再事解辩,父亲也不会见怪的,因道:“我好像心里很烦闷,坐到屋子里去,就更觉得不安,所以我愿意多在这里坐一会儿,也好透透新鲜空气。”
秋圃笑道:“这或者倒是你一句实话。
但是你好好儿在学堂里读书,怎么会带着这一种烦恼的样子回来?回来了之后,也看不出你有什么毛病,整天就是这愁眉苦脸的样子,莫非你不愿意念书?”
小秋道:“那可是笑话了,这样大的人,还逃学不成?今天上午,我还要到学堂里去的,无奈母亲将我留着。”
秋圃道:“我倒知道你不会逃学,只是怕你不肯念旧书。
这一节你也不用发愁,你好好地念过这几个月汉文,到了下个学期,一定将你送到省城学堂里去。”
小秋觉得他父亲的话,全搔不着痒处,自己心里的话,又是不能向父亲说的,只得不作声,就算是对父亲的话,加以默认了。
秋圃以为猜中他的心事了,便道:“我这样说着,你总可以放心了,进去吧,不要为了解闷,伤起风来,真的害了病了,进去吧。”
他说到最后三个字,格外地把语调提高起来,就在这高的语调里,自有一种命令的意味。
小秋不敢再违抗他父亲了,悄悄地就跟了他父亲到屋子里面去。
然而青年人受到这初恋的滋味,心里自然的会起着变态,这种变态,甚至比发狂还要厉害。
这时候,小秋正也是陷在这境遇之中,父亲随便地命令他一下,他如何能收心,所以在当晚勉勉强强地睡了觉,次日天色刚亮,听到大门外,不断地有那行路人说话声,他忽然地触及想到,今天又是赶集的日子,所以四乡作买卖的人,都起早赶集来了。
在床上也是睡不着,不如下床来在大门口望望,也可以看看做生意买卖人的行动,借此解解闷。
他如此想着,也不惊动人,悄悄地下了床,就打开了大门,向外走来。
这时,东方的天脚,已经泛出了许多金黄色的云彩,那云彩倒影在赣河里,确是如有如无的。
那轮已经初吐而被云彩拦住了的太阳,终于透出一些金黄色圈圈来,在水里也就摇荡着金光。
最妙的是这宽到两里的水面上却不知何处来的,浮出许多轻烟。
小秋本来是要看赶早市的人,到了这时,却把原来的题目丢开,直走到岸边上,赏鉴河面上的烟水气。
那轮太阳,由红黄白相间的云彩里上升,现出一个笸箩大的鸡子黄出来。
在那水烟之上,有一片黑雾沉沉的桔子林,在这黑雾沉沉的桔林上,又现出这轮红日,这种景致,简直没有法子可以形容。
小秋心里想着,一个人是应当早起,这早起的风景,是多么可以使人留恋。
他心里如此想着,人就站在河岸上,怔怔地向河里呆望。
正在这时,却听得有人在身后咳嗽了几声。
始而他是不大注意,依然向河里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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