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旋,蛆虫遍生,到处也都是肮脏恶臭的排泄物。
即使因为痛,且还有环境恶劣的原因而哭到眼睛感染,眼前一片雾蒙蒙看不清时,他还能想起那一个夜晚,从昏迷中痛醒时已经记不得是白天还是黑夜,但他知道身边还躺了另一个年幼的孩子。
也许是亲眼瞧见了、亲耳听见了,那几个大人随意说笑着,那个孩子不禁揍,不过是钢管不小心划破了肚皮,于是内脏都流出来,夜里他们看不见,他就挨着打还妄想爬出去,最终死去了。
他有没有摸到一手恶臭发黑的内脏,记不得了,他有没有看到他闭不上的眼睛,也记不得了。
微冷的风吹在身上,还有一点微不可查的细雨,他眼前仍蒙了一层白翳,不大能看清人和物,但十分迟缓地眨了眨眼,风里有不知名的味道,他忽然就意识到这是春天。
“佑树哦,不要去乱跑,等晚上你的舅舅要来,我们炸小鱼呢。”
那一桶小鱼——只有浅浅的桶底的小鱼,是佑树白日里去和小伙伴儿们一起捉回来的,为此还借了家中的小网子,而他只记得带回来小鱼向母亲夸耀,忘记渔网了,还招了一顿来自大人的调笑。
人死前会回顾过往吗?
佑树闭上了眼,宛如还能感受到从胃中、咽喉处不断涌出的血腥气,混杂了腐败的气息,就如他整个人都早已腐烂,死去在肢体被折断的那一个夜晚,在被拐时就抽离了灵魂,唯留下躯体被虫蚁啃食,从内脏开始,逐渐自己只剩下了个空壳。
他张了张口,有一瞬间似乎想要开口说话,或妄想表达什么,可是早已无言,而又有泪水淹没掉他的灵魂,那是一望无际、无边无涯的人世苦海。
在一片白翳中,他看见有什么火红的一团靠近,她身上还有浓烈的春日气息,那是一个很小的孩子,她不会哭也不会笑,脸上也没有任何嫌恶或不喜,只是很平淡地望着他,她的眼中什么也都不具有,她还不懂得,不知道要远离像他这样的‘人’。
因他‘看见’了,不知为何胆怯地向后瑟缩,可她又站近了一点,白净的手抓着自己兜帽两边,鬓边的散发和小辫子的一角从中落出。
“我是樱子。”
她这样语声幼弱细小地道,轻轻的呼吸声也传递到佑树耳中,他眼前看得清明了许多,白翳的影响消失不见,似乎受到了蛊惑,他抬起一只手想要……下意识地不知想要做什么,最终握成了拳缩在破布一样的衣袖里。
可他没办法的,对上那个孩子向下撇的嘴角,看她眼睑微敛,她不知事,他就感觉到了一阵泪意,哽咽着将自己蜷缩,哭嚎着随意地将那条被折断的手臂搭出,如自暴自弃,他不想有这样丑陋,不想有这样不幸。
“……佑、佑树。”
被命运薄待的孩子嘶哑出声,有很久没说过话了,就导致嗓音粗粝难听,磕磕绊绊得比稚子还不如,更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发出了悲嚎。
“你要去哪里?”
樱子问道。
随意地用脏污至极的衣服擦拭眼泪,眼角白翳下有什么水液流出,还有脸上的疮疤被狠力擦出血和脓水,对此全都不知觉的佑树陷入思考,他想了想,却又想不到答案,嗫嚅地不作答,看着这一角落外的天空发呆。
树上长出了嫩叶与新芽,有不知名的花盛开着,鸟雀啼鸣,清晨的露珠还未从草叶上蒸发或落下,他卧着的角落前还有一滩积水,里头倒映着这一方根本不大的世界。
从发呆的状态中退出来,佑树反问道:“你、你想要去哪里?”
像她这样的、被人们和世界爱着的孩子想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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