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淡一笑:‘和尚,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懒得给你们出主意,只不过不想看到第二个湘王罢了!
“
道衍目中精光毕露:”
有王爷天纵英明,有众家将军能征善战,有我有你,如何会做得自焚的湘王?“
我垂下眼睫:”
莫扯上我,我一介女子,男人跃马天下的大事,我不耐烦。
“再不多话转身就走,眼角却掠到父亲动动唇欲开口,被道衍使眼色拦下,那和尚在我身后,话说得漫不经心:”
王爷,沐公子刚才和老衲去看了新征的卫军,老衲和沐公子一番交谈颇有惊喜,公子虽然年轻,对操演兵士行军布战甚有见解,也愿意为王军效力,老衲认为,不如……“
父亲不愧以精明著称,立即喜动颜色,朗声接口:”
如此甚好,沐昕出身武功世家,见解自然不凡,既如此,这批新征召的卫军就请沐公子协助操练了!
“
我叹了口气,如何不知这两人是演戏给我看?然而步伐终究不能不缓下,沉默了一瞬,对着屋角的镜架理理微乱的发,身侧开敞的雕花隔窗穿过初夏的凉风,透过长窗看见远处观雪亭内少年,清冷如雪,衣袖飘拂,一个身姿也可站成一阙精美的佳词,他仿似感觉到我的注视,突然偏了偏头,给了我一个飘渺的微笑。
如同看见一朵花在枝头缓缓开放,为了努力存在的那一分璀璨华美,我的心一寸寸的软下去,沐昕,舅舅最爱的儿子,他为我踏上了父亲的船,我如何能让这船淹没在政治斗争的惊涛骇浪中?害他死无葬身之地?
站到窗前,我对那少年微笑颔首,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
地上是不成的,地下不可以么?百姓不能迁,造高墙隔开不可以么?有声响,那就弄出更大的别的声响遮过,不可以么?“
室内有一刹的寂静。
片刻后,父亲的笑声洪亮的响起来,笑声里,道衍已经一连声吩咐下去:”
立即抽出一队护卫的兵力,分三组,一组挖地下暗室,一组造围墙,一组造鸡舍!
王府的管事全部出动,去周围市镇购买鸡鸭!
“
我心中暗暗惊叹道衍思虑敏捷,片刻间已经反应过来,众人轰然应是的声响中,朱能尚自摸不着头脑,嚷嚷着不明所以,却已被众人拉着出去了,经过我身侧时,众人俱目含惊佩之色谦恭施礼,再也不似先前草草之态。
我淡然不以为意,出得门来,向沐昕行去,他斜坐亭中的姿势很美,宛如一弯明月俯瞰碧水,动静间都是辉光,只需远远看着,便觉心神宁静,天地远阔。
然而走到离他三丈远近时我站下了。
前方,正对着沐昕斜对着我的方向,有人正拂柳穿花而来,神情娇憨,眉目如画,身姿还未长成,却也有了几分袅娜之态,正是那小徒弟熙音。
她没带侍女,亲自挽了只柳条篮,覆着榴红绸缎,看向沐昕的目光俱是喜悦,脸颊也艳红如石榴。
我看着她神情,不由呆了一呆,心里似有绵密的荆条拖移而过,一缩一抽,指尖缓缓攥紧身侧的垂柳。
突然发觉这段时间我好似忽略了什么?
熙音,这孩子才12岁,眉目间的春色,却已烂漫如此了。
啪,一声细微的爆裂声吓了我一跳,不知何时,指下的柳树不耐我的真力,碎裂了一小块,露出惨白的树身。
我缓缓收回手,若无其事的一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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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碧轩。
四壁书画,榻前琴棋,几上古籍,盏中清茶。
玉屏朱幌,丝帘碧纱,纱上映几枝桃,枝干峭拔,瓣蕊娇艳。
淡淡檀香缭绕,串串珠帘叮当,人未至,心已静。
沐昕和熙音相对而坐,一个悠悠落子,一个默默不语。
我懒懒倚在一旁琉璃榻,将一卷《黄帝阴符经》有一页没一页的读着。
午后沉静的室内,微热的阳光透过层层丝幔,落在那对神情各异,却都淡淡微笑的男女脸上,有种静谧温软的悠然气韵。
无私语,无嬉笑,无评论,唯余落子声轻而脆,时不时响起,却越发衬得气氛宁和,笑容美好。
我的眼光淡淡掠向神情自在的沐昕,他原本是来和我论文,正要告辞出门,恰逢熙音来寻我手谈,遇上他便不肯放走,沐昕素喜她温厚,也便应了,我便及时抽身,做了观战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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