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慢慢走进来,在她榻前站定,秾华看不到他的脸,但知道他的视线一刻也未离开她。
她不由好笑,支着脖子道:“我来长公主府上一天罢了,你这样跑出来,让人知道了要笑话的。
上次的事你忘记了?乱贼还未拿住,说不定在哪里窥伺着,你独自离宫不怕危险么?”
他不说话,只是站着,挺拔的身姿,让人生出一种奇异的错觉来。
她眯觑着眼看他,“怎么呢,今日有些古怪。”
让开一些,拍拍榻沿道,“来坐下。”
他趋身到她面前,广袖下的手探过来,紧紧覆在她手背上。
她觉得稀奇,一味望着他。
这个傩面见过几回,已经不再陌生,但是近看还是觉得恐怖。
她撼了他一下,“官家,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张不开嘴,便戴面具来?是贵妃的事查出头绪了么?难道与我有关?”
他依旧不说话,但是手指颤抖,人微微佝偻着,姿势变得极痛苦。
她心里不由紧张,撑身坐了起来。
总有哪里不对,思量半天,忽然想起这个面具早已经在福宁宫砸坏了,怎么又找了个同样的?她迟疑着把手伸过去,“让我看看你的脸,否则我会害怕……”
他没有动,她搬那面具的下颌,一点点往上抬起来……坚毅的唇,挺直的鼻梁,生动的眉眼,一张如诗如画的脸。
可是她却怔住了,以为自己在梦中,努力地、不可思议地瞠大了眼睛。
“秾华……”
面具脱手,落在木地板上,磕托一声闷响。
她看着这张脸,一瞬间眼泪凝结成厚厚的壳,笼罩住了她的视线。
她听见自己大声的抽泣,气涌得简直不能自已,“云……云观……”
一语道破,就像镜面被砸开,所有的自矜都分崩离析了。
他两手扣住她的肩,努力克制,但愈是克制,愈难自控,他哽咽着说:“是我,我回来了。”
她的思维变得混乱了,他出事后的三年,多少个日夜,她想念他,只能抱着他送她的布偶入睡。
因为失去了爹爹和他,她曾经觉得生无可恋。
现在他活过来了,这几年就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过去的一切变得虚虚实实,不再重要了。
她在泪眼模糊里抚摩他的脸颊,温热的,鲜活的。
“云观……”
她捂住嘴嚎啕,又怕人听见,极力压抑了喉咙,“我以为你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说没有,替她擦眼泪,自己却泫然欲泣。
毕竟是男人,有他的傲骨,勉力自持,顿了半天才又道:“我没有办法,东躲西藏,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
一直想去找你,可惜无能为力,这天下已经变了,再也不是我的国了。
我在番邦漂泊了三年,前阵子才回大钺来。”
他静静看她,目光哀戚,苦笑着摇头,“我不在中原,但与这里的探子互通消息。
三个月前得知你来和亲,我的心……刀割似的。
前两日听说你要出宫过秋社,我来求了阿姐,安排我见你一面。
我想过了,只要能说上几句话,即便没有明天,我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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