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隗抖着手把钟栗从毛里拨出来:女人紧紧皱着眉,左手捂着嘴,指缝溢出些许深红。
另一条胳膊软绵绵垂在身侧,不知是脱臼还是断了。
即便如此,这么长一段时间,她竟然一声没吭,现在才压不住涌到气管的血沫,不得不咳嗽起来。
“小栗子……”
化蛇眼角腾地红了。
恐惧溃散,并未完全败退的意志占了上风。
他竭力操控水流,几乎是不要命地往九婴的方向打去。
束缚身体的水蛇被强行挣开,血淋淋的翅膀再度扇动,推动身体向更远处逃离。
空气里弥漫着湿草地和鲜血的味道。
徐明隗第一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操控水流与人缠斗,不停流失的妖力快要见底,同九婴隔开的这段距离却没有带来多少安全感。
一滴雨珠倏忽滑过,就那么割开了眼角。
旋即,阴影骤然刺穿被拉开的空间,妖诡至极的红眼睛们闪烁着狡诈的、嘲弄的凶光,布满龟状鳞甲的牛身与妖气共同汇成巨力把化蛇向不远处的山石中砸去。
一下,一下,再一下。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几乎夺去徐明隗的所有知觉。
本能地,他收拢翅膀,蜷紧身体,所剩无几的妖力全部用来保护怀中脆弱的人类。
碎石无可避免地割裂了皮毛,刺进皮肉,遭受冲击的骨骼节节碎裂。
剧痛让化蛇凄厉地哀嚎起来,混混沌沌间,直觉仿佛有一瞬触动:依照九婴之能,哪怕是尚未成熟的幼年凶兽,撕碎一只修炼不过叁百年的化蛇只是等闲。
而他挨了对方这么久的攻击,居然还勉强活着。
在让人毛骨悚然的妖气中,一股骤然暴起的魔气令九婴的两颗头颅轰地炸成碎块。
高昂的嚎叫声从另外七个头里爆发出来,嘈杂嘶哑,染着种近似精神错乱的疯狂。
化蛇痛苦地动了动身体,没有试图向外逃,而是驱动妖气,不太熟练地使了道逃遁的方术,向山石更深处钻去。
道家的方术课他不该全都睡过去的。
徐明隗苦中作乐地想。
松动的山体猛地一震,是越来越无法掌控力量的九婴在四处乱撞。
徐明隗闭上双眼,勉强张开翅膀,下巴抵着怀里女人的发心,胳膊支在地上,下肢拢着她的脚,把她紧紧抱住。
轰隆。
碎石和别的什么东西砸向化蛇后背。
两人逃离九婴的死亡威胁,却被关在这个黑暗,窒息且怪异的阴曹地府。
四周终于回归安静,钟栗只能听见轻柔的呼吸声。
触手可及的深色毛发被什么液体濡湿,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腥甜,眼前的皮肤密布血痕割伤,颈后传来的气息极为微弱。
她终于无法忍耐,泪流不止:“徐明隗,徐明隗你还好吗?”
钟栗其实更想问你还活着吗,就感到额头被轻轻舔了一下。
“……我没事,别怕。”
他的声音哑得不能听,像是血和碎肉拼凑缝合,凭着意志勉强发出的。
“都怪我,我不该过来找林九山的。”
钟栗止不住抽噎,“对不起,都怪我乱逞英雄。”
“是不是你救了我?”
她拽着一绺湿哒哒的毛,难过得不能自已,“我记得你的眼睛,十年前,救了我的是你吧?”
“你说话,你说话啊徐明隗。”
“求求你,求求你说话啊,求你了徐明隗,坚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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