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想了想,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只得住了嘴,心里把二娘子和阿枣一起恨上了,又念及自己尽忠一辈子,近来却是频遭冷遇,竟连二娘子的卧房书房都不怎么能进得了。
看这光景还不知何时就被撵出去了,难道要落个老无所靠的下场么?虽然这些年摸的一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偷偷拿出去变卖被压着价不说,得的钱还全贴了她那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不肖子,自己竟没留手些个,恨一回,怨一回,不由自主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来。
***
季嬷嬷是消停了,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能不能捂得住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二娘子不过几日又站到了风口浪尖,姜府上下都在传,二娘子小时看不出来,如今方知恶毒不下她阿兄,竟叫人把乳母架到院门口,打了二十笞杖——也有说三十,也有说五十的,总之是见了血吧,把人打得气息奄奄,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下午晌就叫家人接回去,也不知眼下是死是活。
阿杏说得绘声绘色,钟荟闻言失笑,明明是季嬷嬷自觉没脸,告病出府躲风头了,也不知是谁传的谣,把她说得凶神恶煞似的。
翌日去请安,老太太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直夸她打得好,钟荟一回想,便知她祖母还记着当日她的人被季氏拦在院门外的仇。
如意院那位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叙过寒暄,曾氏面色为难地开口道:“季嬷嬷年纪大,人糊涂,若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你在院中略施薄惩,也是应当应分的,然而她毕竟是你乳母,于情于理该留三分情面,你一个在室的小娘子,传出刻薄乳母的名声,可是好看相?”
又叹口气,把她揽到近前,抚着她的背道:“你莫怪阿娘说重话,昨日那事,就算放到你三妹妹身上,我也还是要说的。”
“女儿何尝不知母亲的苦心,”
二娘子柔顺地垂着首,“只是季嬷嬷她……”
“季嬷嬷有什么不是,你尽可以来回我,阿娘也定会秉公处理,”
曾氏将她打断,语气中已带上三分严厉,“闺阁小娘子如何能喊打喊杀的?何况还是哺育你长大的乳母。
你啊,着实糊涂!”
阿枣重意气,见到是非在她眼前颠倒难受得紧,心一横眼一闭,也不管什么甲等乙等了,仗义执言道:“奴婢多句嘴,夫人您有所不知,也难怪咱们二娘子怄气,实是季嬷嬷口无遮拦,污了小娘子的耳朵……”
“论口无遮拦你这奴婢也不遑多让,”
曾氏斜睨她一眼,面沉似水地道,“是叫阿枣吧?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看你们家娘子面上饶你一回,再有下次我就不姑息了。”
阿枣无法,只好磕了个头蓦然站到一边去。
“小婢子无礼,言语无状,女儿回去定好好作规矩,望母亲见谅。”
钟荟说完稽首,袒护之意表露无遗。
阿枣心里一暖,心说不枉我拼着丢了甲等,替娘子说话。
钟荟接着道:“季嬷嬷昨日胡言乱语还在其次,罔顾尊卑议论主人才是女儿惩诫她的原因,是女儿矫枉过正,思虑不周。”
曾氏自然知道季嬷嬷当日说了什么,那妇人看着一脸精明相,没想到蠢笨如斯,然而这些年填了那么多财物下去,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可靠的人替她,只能姑且先用着了。
“如今罚也罚过了,纵有什么错处,你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担待她一回,”
曾氏喝了口参茶道,“你二兄那孩子,也着实可怜,罢了罢了。”
钟荟本来也没指望仅凭三言两语将季嬷嬷发落了,这种积年的奴婢,没有真赃实犯的把柄是治不了罪的。
钟荟不过是礼尚往来——你用这刁奴膈应我,我便教训你的人打你脸。
曾氏与她对视一眼,立即就看懂了她的意思,几乎能称得上心有灵犀了。
第20章卫郎
催花雨一场接着一场,转眼到了三月头上,钟荟的小院里已染上了轻黄嫩粉的早春颜色。
三月三日大清早,钟荟就叫阿枣从床上连哄带骗拽了起来。
她脸颊上带着薄红,揉了揉惺忪睡眼,声音比往常柔软了三分,嗔道:“什么时辰就叫起了,天不是还未亮么......”
“小娘子忘了今日什么日子了?还早呢,恐怕全京城的女子都已经梳妆打扮停当了,”
阿枣一边脆生生地往外蹦字,一边麻利地替二娘子换下小衣,“三娘子先才已遣人来催过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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