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王得知小姐回来了,又差人找上了我们,让我们侍奉小姐在侧。”
陷入往日的回忆之中,孟宓没听出这些话有何处不对,但听她们一个个说起父母的不幸,不免艰酸落泪,暗暗咬住了唇,“我,我阿爹阿娘,葬在何处?”
“在城外的西陵坡,今日天色已晚,小姐舟车疲惫,不如明日再去。”
婵娟心细,见到孟宓眼底细微的青影,便知她几日不曾安眠。
也着实不差这一日,孟宓沉重地颔首应下了。
暮光被浓妆的夜色一缕缕拾入妆奁,高下参差的古木隐约露出飞出的雕螭刻蟠檐角,云栖宫外四角都悬了风铃,连漱玉殿都能听到风声下清脆相和的铃声,愈发衬得偌大一座宫殿寂寞清冷。
“大王,王后今日住到孟府里了。”
桓夙的手指按在蚕丝般细而韧的琴弦上,拂下了眼睑,“其实,只要她回郢都,孤就无法不见她。”
孟宓已经不是三年前会在太和殿外吓晕的软柿子,不会因为他的靠近、他刻意的威严而惊悚倒退,区区一个禁令而已,她懂得利用王后这个身份,禁卫军拦不住她。
迟早还是要来的。
小包子满心酸楚,“大王,这又是何苦?”
桓夙淡淡道:“将这些——”
他的手指摁在一摞竹简上,“拿给公子戚。”
“诺。”
大王即便是已君临楚国,坐镇郢都,却再也难以亲政,这些既是为自己减少负担,也是为了磨砺公子戚的心性和决断力,小包子抱着一摞竹简放到紫檀木的案盘上,折了折腰,便转身出去了。
西陵坡地处郢都以西,是一块天然的风水宝地,孟老爹在世时,便找大巫推算过了,事先买下了这块地,百年之后,他果然与阿娘长眠于此。
“爹娘,不孝女孟宓,前来见你们了。”
墓碑上刻字是以孟宓之名,可她却是时隔一年第一次来拜祭。
身后的婵娟和广寒都红了眼眶,想当年孟家在郢都是何等的风光,孟安虽未从政,却有不少达官巴结逢迎,为的就是多一口米粮,孟安在郢都也不用看旁人的眼色,率性行事。
可转眼,人丁凋敝,树倒猢狲散,原来所谓的家户,抵不过苍天的一夕悭吝,它要收走什么,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收走。
拜祭完父母,孟宓走出西凌坡入城,才终于平息了心中的愧疚悲痛,遥望那澹澹长天下巍峨高耸的高墙,那是楚宫的所在,婵娟和广寒在她身后对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孟宓,“小姐哀思过重,不宜冲撞了大王,今日请——”
“我懂的。”
孟宓一句话让她们暂时安心。
她本该为父母服孝三年,但有孕在身,且物是人非早已错过了时机,孟宓便服了三日的孝期,这三日楚宫毫无消息传来,换上常服走出寝房后,孟宓终于蹙眉:“时日到了,我要入宫。”
“大、大王——”
几名内侍飞奔着逃来,桓夙手下一松,刻刀将握着木人的食指瞬间戳得鲜血淋漓。
这是他五指上新添的第十一道伤口。
桓夙俊容冷漠,“何事惊慌?”
“禁军拦不住王后。”
自然是拦不住的,她的名字,是他用血一字一笔地刻入楚国宗姓牌位之间的,她是他钦封的王后,禁军即便是得到了他的指令,也无法阻拦她,回她应在之地。
桓夙随性地抽出了御案下一条洁净的素色丝帛,卷住了自己的食指,默然而生冷,那几名内侍见大王不发话,也便不敢擅动,桓夙忽地眼眸微掠,隔了一会儿,内侍才听到王后那如履钟鼓的脚步声。
“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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