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有限,不过寥寥数语,只说大略未涉详情,胤禩不免又喜又忧。
九弟终于听进他的话了,只是如今老四耳目何其之多,更衣几次用膳动了几筷子都能知道,在这时做小动作委实不易。
不知九弟想了什么法子?
胤禩素来未雨绸缪,揣度胤禛心思亦能中十之八九,这一次却杞人忧天了。
皇帝耳目众多,但大多用在了他身上,遣往西宁的人便是再得力,毕竟天高皇帝远,监视暗伏了将近四年,每日喝得茶水都是苦涩难以下咽的,新鲜蔬果更是千金难求,早巴不得回京了,其中自以楚宗为最。
允禟对自己下得狠手,自从雍正三年穆景远被拘囚回京之后,不吝饮食荤腥,每日大食肥腻油厚,不出两个月就虚胖臃肿脱了形。
西大通的商品货物早被胤禟炒得虚高,看守的人俸禄微博,每日咬牙切齿看着流水般的席面抬进抬出。
主子用不完的,自有仅剩随侍的几个奴才当着他们的面大嚼,再用不完的,当着皇帝奴才们的面倒了喂狗。
这样明火执仗的挑衅京城的皇帝也在例行奏报上知晓了,但他对老九层出不穷的折腾法毫无兴致,只当着臣公之面斥责一句:“塞思黑痴肥臃肿,弟兄辈戏笑轻贱”
,便又全身心投入折腾老八的毕生大业。
对于老九据说腰如箩筐的憨肥形象不怒反喜,就差命宫中画师连夜奔赴西宁绘真人像一张,送给老八贺寿。
但他还来不及付诸实施,紫禁城西郊的一把通天大火让皇帝整整一盏茶的时间回不过神来。
事实上,到了尘埃落定之后,他才明白,或许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切,一把烈火毁了他与他之间最后的可能(四爷自行臆测)。
郭络罗氏被休离归家之后,胤禩一反常态,每日借酒浇愁,拒绝用太医院的汤药,甚至口称有毒,不敢用。
这自然让皇帝十分恼火。
二月六日,刘声芳从允禩府中诊脉之后回宫复命,八爷脉数滑,如珠走盘,是梦兰之兆。
只是刘太医也无比忧心的提及八爷身体大亏,心神震荡决非良兆,此次当真能走滑脉已是极危险极难得的事,必须卧床不可多用枉费心神。
整个御前奏对中,心思最雀跃、最不敢置信、最激动的,并不是早有此猜测的皇帝,反倒是对此事最无贡献的老太医正。
他去年那一句‘或有可能’不过是为了逃脱死到临头的天子之怒,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居然成真了!
他一定要去拜一拜当年载录下琼玉方的王氏先祖。
只是身为医者本分,他不免在言语中流露出八爷府中并不适宜休养,时日久了,难免露出破绽。
最重要的,是八爷本身消沉颓唐。
宫中妃嫔素来锦衣玉食,身子却不必寻常村妇更健壮,也是日日提心吊胆思虑太重的缘故。
八爷并非妇人,但自被先帝打压以来,身子每况愈下,也是这个道理。
这话寻常人是决计不敢在皇帝面前说起的,里面涉及皇帝后宫、涉及先帝真知灼见、涉及太多皇宫辛秘,但此刻套用在胤禩身上,却让皇帝不以为忤,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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