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道场里充斥着箭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射中靶心,有人欢呼;偏离甚远,有人哀嚎。
林爱月今天状态很不佳,屡发不中。
和上次一样。
她不断上弦,不断射偏,甚至根本没有仔细瞄准,只管把箭往外丢,好像那边站了个人,能打着就解气,并不非得要打脸。
反复了多次,她放下长弓喘气。
很突然地,她猛然架起长弓,搭箭上弦,瞄准靶心。
爱月咬紧牙,眼神凌厉地锁着那靶心,盯着盯着,眼里竟浮出狠戾,仿佛那靶心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汗水从她脸颊滑落,皮肤透着潮红,看着很性感。
上一次,她也是屡射不中,他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为她稳住弓弦,一击即中。
那场景蓦地闪现脑海,爱月心一紧,一道利光掠过眼中,她迅敏放开右手,箭裂空而去,不偏不倚射进了靶心。
谁说没了他,她就做不到。
爱月盯着那嵌了箭的靶心,大口喘气,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
她身子缓缓下滑,瘫坐在地,和弓从手心脱出,她也不去理会,茫然盯着前方,双眼已然泛了泪光。
爱月缓缓低下头,拼命咬紧牙,不想让眼泪流出来,那泪却不听使唤,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没一会儿便积成了小小一滩。
她终于克制不住,一声抽泣。
弓道场本就安静,突然间更是变得鸦雀无声,这一声抽泣必然是被别人听见了,但她管不了了,只要没人上前劝说,她就想这样哭一会儿。
哭什么?是为不明父亲死因悲伤?还是为像个帮凶一样待在那个男人身边这么久而羞愧?又或者,为了她到底失去了唯一爱过的男人。
她真的就这样哭了一会儿。
直到木地板微震,身后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沉稳有力,像是个男人。
那脚步终于来到她身后,爱月做好了向教练道歉的准备,却听到一阵窸窣声后,自己整个人被一个宽厚的怀抱结实地笼罩住。
爱月一愣,瞪大眼。
这怀抱,她太熟悉了,她更熟悉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皮革混合烟草的味道,清冽,又稳重,是他独有。
爱月身体僵直,男人知道她反应过来了,动了动唇,声线极暗哑低沉:“对不起。”
应绍华没做停顿,接着就说:“对不起,宝贝,我无法放开你。”
爱月不再愣怔,手肘用力一击,应绍华没做准备,吃痛松开力道。
爱月趁机脱身出去,一个翻身,与他拉开几步距离,迅速在他对面站起身。
爱月站好了,应绍华仍半跪在那里,身子倾斜的角度还是抱她的样子,她凛然而立,身高上高出他一大截,气场上却没感受到任何优势。
应绍华缓缓起身,双眸凝着她,依旧是往日那般温柔。
“爱……”
还不等他唤出口,女孩像只突然受了惊的小野兽,猛地冲他袭来,抬拳当头砸下,他头一偏,轻巧避过,面不改色,一派淡漠。
他没有任何喘息时间,她另一拳再次袭来,他一个闪身,抬眼又见到她勾腿跃起,直击他腰腹,他迅速后退,她脚尖擦衣而过,摩擦出利落尖锐的声音,她下腿之重,可想而知。
爱月攻击得密集,应绍华左支右绌,却始终不改淡然面色。
还是像上次那样,她打着打着就开始发疯,招不成招,嘶吼和哭喊并起,下手力气却没软一分。
应绍华不断退避,爱月将他逼退了一长段距离,猛然停下攻击,转身冲回射击的地方,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到她一把抓起那巨大和弓,推箭上弓,绷紧弦,对准了他。
他才踏出半步的脚猛地止住。
四目相对,她的目光狠戾决绝,落在他眼里,却一点都不凶,反而教人疼怜。
爱月胸口剧烈起伏,因为要瞄准他,眼泪暂时止住了,弓箭却因她抽泣而一颤一颤。
应绍华默然看她,抿着唇,面无表情,巍然而立。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她用利箭对准自己,看着她双眼充红仿佛失去心智,而他看她的眼神,一如当初对她诉说情话时的温柔缱绻。
爱月突然拖长尾音嘶吼——“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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