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还没有准备好,也只有先走,尽快走!
若在此地留驻,徒然与朝廷、与胡沙虎那个不讲理的疯子反复纠缠,有百害而无一利!
两人待要言语,郭宁咳嗽一声,徐徐起身:
“胡沙虎这厮,大概当我们是一群必欲除之而后快的野犬,会有些手段施展。
适才徒单刺史你说,此事关系我们馈军河营地上下人等的性命……虽是故作惊人之语,却也有那么些道理。
胡沙虎这么快就能复职,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可我不明白……”
徒单航干笑两声:“郭六郎,你不明白什么?莫非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郭宁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我不明白的是,我等义勇的死活,与你徒单刺史何干?徒单刺史,何至于焦急至此,竟轻车简从,不惜冒着被我方错杀的危险,也要赶到馈军河营地来?”
他有暴怒好杀的时候,也有心思缜密,冷静盘算的时候;而徒单航也不是什么专门的策士、辩士,三言两语里,就有破绽。
“你徒单刺史,门第既高,背后更有当朝的丞相为凭依。
胡沙虎,终究只是武人,再怎么横行霸道,还能惹到你们徒单氏宗族头上?如果说,足下竟为了郭某等人的安危,不惜冒着风险来此,我是不信的。”
说到这里,郭宁冷笑数声:“徒单刺史,你在怕什么?”
徒单航犹豫了下,默然不语。
他的脸色愈发白了,而额头的汗水也涔涔地流个不停。
此时夕阳没入暮色,余晖忽然散尽,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暗沉了。
王昌从近门处走到屋子中央,摸索着点起桌上火烛。
他在火烛的光影下坐定,沉声道:
“自从平章独吉思忠、参政完颜承裕两人因为野狐岭的拜祭而遭罢黜。
大金的朝政,实际便由尚书左丞完颜纲、尚书右丞徒单镒两位掌控。
这其中,完颜纲较偏向与女真勋臣大将,而徒单镒乃是大定十三年的国朝第一批策论进士,多与汉人儒生为友。
这两位携手,一武一文,恰好维持着朝堂均衡,才使得朝局在两次惨败后不至倾覆。
而胡沙虎其人,正是遭到了徒单丞相的遏制,才始终不得启用。”
说到这里,王昌苦涩地叹了口气:“然而此番全力举荐胡沙虎的,却是完颜纲。
这说明,完颜纲已经不再愿意和徒单镒携手了。
随着蒙古人的威胁越来越大,完颜纲决心摆脱一切掣肘,统合朝中的勋臣、武人以对强敌。”
郭宁瞥了王昌一眼,轻笑了声:“强敌在前,不容朝堂中彼此牵制,完颜纲这么做,不能算错。
他提议新设缙山行省,也是要完全摆脱朝堂上的杂音,统合一切军政事权,全力对敌。”
“是,站在完颜纲的角度,这是理所当然。
只是,徒单镒是去年才入朝担任尚书右丞的,某种程度上,他的尚书右丞职位,还要仰赖完颜纲的支持和容忍。
如今完颜纲既然无意继续合作,徒单丞相的位置也就摇摇欲坠了……”
王昌说到这里,汪世显哈哈一笑:“墙倒众人推,这个道理我可是懂的。”
“所以,郭郎君此前与徒单刺史携手,以安州义勇名义击败胡沙虎的事情,保不准就会被人再次翻出来。
甚至徒单刺史在安州与我们的合作,也有可能成为完颜纲、胡沙虎用来攻讦徒单丞相的武器……毕竟,这世道没有对错可言,一切都看朝堂上衮衮诸公的信口雌黄。”
王昌拢了拢袖子,微微向前倾身:“徒单刺史,我冒昧地问你一句,请你实在回答我。”
徒单航只觉疲惫异常。
他避过郭宁冷峻而锐利的眼神,看了看王昌虽然带着笑容、却显得深沉的面容,最终微微垂下眼睑:“你便问吧!”
“徒单刺史,你狼狈奔逃来此,是因为渥城县里来了什么人,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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