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点头道:“唐将军之谏,孙牧野不会答应,圣上更不会答应。
假使今日唐将军请诛大臣,龙朔宫准了,明日张将军、王将军请诛大臣,龙朔宫准是不准?大焉八州节度使,谁没有结仇,谁不曾交怨?个个都如将军举兵强谏,国家必乱如鼎沸!”
唐之盈道:“太后为人母,应当体谅唐之盈为人父的心情。
太后秉公说一句:薛让杀臣之子,有道无道?”
崔太后道:“我即便此刻将薛让的头颅送入将军的中军帐,也不能使唐公子活过来。”
唐之盈道:“却能消我心头之恨。”
崔太后道:“原来唐将军押上身家性命,只是为了逞一时之气。”
唐之盈冷哼了一声。
崔太后道:“我若是将军,会思虑更周全些。”
唐之盈道:“请太后明言。”
崔太后道:“逝者不可复生,生者犹道远。
将军有十万精兵强将做砝码,与其为逝者争虚气,何如为生者谋实惠?”
唐之盈心中一动,低声问:“实惠从何而来?”
崔太后道:“只要将军愿化干戈,我何惜玉帛!”
唐之盈又笑了,道:“臣虽不比太后家境殷厚,却也黍仓丰足,太后纵赐万金千帛,臣也谢绝不受。”
崔太后道:“官职军衔,将军任选。”
唐之盈道:“臣愿老死宁州节度使任上,不图升迁。”
崔太后那细长入鬓的黛眉一挑,问:“将军只为自己着想吗?”
唐之盈听她话中有话,便试探道:“太后此言何意?”
崔太后道:“昔日唐之弥为相,唐将军为将,文武辅国,唐门声望何其隆盛?如今唐之弥倾倒,唐家子弟多遭株连,只剩将军一人独撑,现在将军不扶持自家子弟,唐门高楣重檐,将军一根独梁能支多久?”
唐之盈万没想到这一层,他眼珠转了两转,问:“崔太后愿助唐家子弟?”
崔太后道:“将军有心,我必成全。”
唐之盈火速将族里的兄弟子侄都盘算了一遍,心中有了底,回禀道:“唐之弥长子唐瑜,受父亲株连,削职为民,实在冤屈。”
崔太后道:“只要将军退兵,国家立即起复唐瑜,官封原职。”
唐之盈问:“还做开元府少尹?”
崔太后反问:“将军认为呢?”
唐之盈笑了,傲然道:“世人都知唐家七世五相,凤阁事就是我唐家事,唐瑜该袭父亲之职,重回凤阁。”
崔太后一边摇头一边笑了,笑容颇意味深长。
唐之盈又沉了脸,道:“太后不允?”
崔太后道:“我把朝中事说与将军明白:如今做宰相,首要应付两人——一个孙牧野,一个薛让。
孙牧野正邪难分,薛让忠奸难辨,将军认为以唐瑜的资历,能降伏哪一个?”
唐之盈想了一想,不能回答。
崔太后道:“此二人降伏不住,坐宰相之位如居沸鼎之中,于他何益?将军若心疼子侄,不该出此下策。”
唐之盈冷笑道:“我们降伏不住,难道崔衡降伏得住?孙牧野大闹朝堂的事,已经传遍八州了。”
崔太后道:“崔衡无宰相才,我自明白。
宰相位有人能坐,却不是崔衡,也不是唐瑜。”
唐之盈追问:“是谁?”
崔太后自省失言,一笑掩过了,又道:“话不说远,将军考虑得如何了?我以开元府少尹一职,换国家安定。”
唐之盈又开始权衡利弊得失,一时犹豫未决,忽听帐外道:“唐将军,西边有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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