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摇摇头:“徐璠指使府吏,意图杀害无辜,此事是被锦衣卫抓个正着,北镇抚司已经定了罪,就等徐少师大义灭亲了。”
徐阶面露悲戚地叹息。
他至今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能露出这幅胜者的姿态。
甚至有暇反过来诛他的心。
他揭的,可不只是南直隶这些人。
从紫禁城中太后,到内阁辅、群辅,六部、各寺各司、勋贵,封疆大吏,几乎一个不落。
皇帝不可能全数法办,必然有所遮掩,否则朝廷就得空了。
可若是对自己的心腹回护,对外做出一副法不容情的样子,不说无关之人会这么想,南直隶的人会怎么想?
若真这样,只要那几个知情的,将事情散播出去,那这在南直隶眼中,就是赤裸裸的针对和凌辱!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只是官吏,连士林、士绅、百姓,都会义愤填膺,群起鼓噪。
再被有心之人一裹挟,立马就是滔天的祸患。
南直隶是天下赋税产出之地,难道中枢不怕在此地引出一场动乱吗?
他彻夜苦思至今,仍然没想到皇帝能怎么做,才敢如此信心十足。
海瑞说完这句,一时无话。
“也不是没有余地。”
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
二人纷纷回头看去。
只见此次传旨当头的太监魏朝缓缓走近。
他迎上徐阶亮起一丝希望的眼神,不由解释道:“徐少师不用多想,陛下不需要你做什么,您就全程看着就行了。”
徐阶听了这话,心里刚刚燃起了希望,转眼又沉到了谷底。
若是皇帝用儿子拿捏他,只能说明皇帝破局还用得着他,未尝没有腾挪的空间。
但皇帝似乎真的不需要他做什么,他也失去了谈条件的机会。
魏朝看着徐阶,目光中有一丝怜悯,开口说道:“徐少师,陛下说。”
“主犯从犯,是以徐璠跟徐琨的口供定的,徐少师也可自行斟酌。”
皇帝说了,主犯论死,从犯可免。
至于谁是主犯……现在将这个决定权给徐阶了。
徐阶听了这话,脸色猛然一变。
他指着魏朝,整条手臂都止不住地颤抖。
徐阶哆嗦着嘴巴开合,声音干涩而惊骇道:“阴狠毒辣!
不似人君!”
“哪怕世宗都没有毒辣到这个地步,不怕青史昭昭吗!”
这哪里是给他留的余地。
这是让他挑儿子杀,这是看准了他喜爱那名聪慧的长子,才故意为之!
怎么能有这种人君!
诛心诛到这个份上,完全就是暴君!
是独夫!
魏朝摇了摇头,认真道:“陛下知道徐少师重家族,念亲友,这才给少师转圜的余地,如何还出言不逊?”
他语气转为森寒道:“难道徐少师想要从犯一并论死?”
徐阶身体一寒,嗫嚅半响,都没敢答话。
魏朝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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