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昀芸问:“怎么了?”
崔玉说:“你说了就是出卖我,一个人那样关在里面,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不可能是好事。”
段昀芸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也不会问。
他的事才不让我管呢。”
崔玉说那只是个通风口,门肯定在别的地方。
两个人都觉得这是稀罕事,还约了有天去看一看。
崔玉形容那个人,通风口不是直开的口,又折了一道,中间还有块板子,里面进不去光,问他他也不说话,但有时候他悄悄地去,会听到他在里面叫。
段昀芸说:“他叫什么?”
崔玉说:“听不清。”
“会不会是管道的声音。”
崔玉犹豫了下:“不是吧。”
段昀芸说:“下次,你带我去看看。”
崔玉说:“我怕让别人知道,不然我爸也没法在这干了。”
段昀芸说:是哦。
其实她不觉得这是个恐怖故事,顶多是一种稀罕,也没把崔玉说的话当真。
讲完了这事,俩人变亲了很多,接着看电影,段昀芸喝了几口饮料,开始还说恐怖,后来就没话了,崔玉低头,段昀芸伏在枕头上,已经睡了过去。
贪睡的样子,真可怜,做段莠的雏妓,挣自己一家的发达,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也会躺下的,穷比什么都可怕。
再看一眼这个舒适芬芳的酒店房间,马上天亮了,他又要回去,回到那个潮湿的砖头房里,地上就是水泥,凝着拖不掉的黑渍,到处是防潮防虫的塑料布,各样颜色,各样大小囫囵拼在一起,都是崔父从别处捡回的,鞋架里除了他两双鞋子,崔父的雨靴跟棉鞋,就是两条踩得扁扁的,肮脏灰暗的,她妈的旧鞋,崔玉憎恶这一切,尤其是看到大部分人生下来就什么都有的时候。
段昀芸的弟弟名字总算定下,叫李嘉宝,段昀芸觉得这名非常普通甚至有点好笑,因为学校里一个年级可能就有两叁个“家宝”
。
李是段父的姓。
新年小嘉宝穿上红通通的绣花袄,蹬着虎头鞋,在每个亲戚手里传阅,他哭,别人就笑,他笑,别人还笑,过了前两天,第叁天是跟着母亲回段宅的,新年那日段昀芸还发了祝福短信给段莠,段莠也回了她句新年好,然后给她包红包,转了一个666,一个888,吉利数。
段昀芸早上就打扮,不仅描眉画嘴,还一套一套地换衣服,段母说:行了,就显着你了,段昀芸才冷静了点,换了身中规中矩的衣服去了。
每年过节段宅都人山人海的,哪怕段莠身体不好,无法出来住持,各家的人也要到,找没有段莠的热闹。
小时候段昀芸跟别的小孩一样,都想段莠病,因为他一出场总有太多忌讳跟门道,气氛很凝重,都不能乱玩,很不尽兴,反正他不到红包也是照有的,秀儿发给各家的家长,然后家长再发下来,而段莠来,就要一个个排队去领,因为小孩身体好,气盛,能给段莠过一点好喜气。
段莠一直在厅里跟端和的亲部讲话,一直到中午开饭前才出来,他今天穿得不扎眼,应该是没听秀儿的安排,秀儿总把他打扮得很隆重。
远远的段昀芸只看到他小指甲片儿一样的白脸,冷冷地扣在细长条的身子上,见了小孩又笑,等他坐下,立马拍了条长龙,大孩子都不大好意思,蹭到最后面去,前面的都是些豆包子儿样的孩子,扑通就跪,说好听话,明显训练好的,段莠听完,眼笑得很弯,然后秀就把红包发过去,小孩又讲道谢话,一套一套的,把段莠逗得很高兴,又给了一个。
家里有好多孩子,镇上住的生得更多,排到昀芸这,段莠已经走了,秀儿在那把空椅子边发红包,隔了几个看到段昀芸,拿眼往后面瞥。
段昀芸心里盛了一满,跑去内院里,段莠和几个端和的人坐在那里,余光扫到段昀芸,手自然地抬起来一拢,把她拢到了身侧,段昀芸扶着椅子很不好意思呢,有好几个人在,段莠却前倾抓了一把桌上的糖给她,段昀芸两手接住,段莠又抓坚果给她,也没有看她,还在跟人说话,听话的人倒都看段昀芸这边了。
段昀芸把糖果放兜里,段莠只当她手空了,又抓了给她,段昀芸说:“别给我了。”
把他手里的取了,段莠这才看她:“吃啊。”
段昀芸坐椅子扶手上,捏果壳吃果仁,段莠的手还在她上臂握着,他们又说那样正经的事,段昀芸吃着吃着有点脸红,挣了段莠跑走了。
没跑远,在庭院的树下坐着,段莠时不时看她一眼,像怕她跑去了别处找不到。
段昀芸心里的滋味很好很好。
舅爷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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