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黑色的长箭,穿过了一个戍卒的喉咙,箭尖深深地没入长城的墙土之中,箭杆的大部分,已经被急着冲下楼梯的章牛砍断,但戍卒的鲜血,依旧浸满了箭杆的残留部分,并在断杆的末端,留下了半滴,被冻结的血珠。
戍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半张着,似乎是想要呼喊:危险,闪开!
鹤顶红带来的匪徒,被杀死了七个,一个肩膀中了一戟,从障墙上摔下来时,又摔断了腿,现在正被两个戍卒一左一右地摁着肩膀,跪在地上。
“梁障尉,请吧。”
左延年侧过身子,右手摆出一个“请”
的手势,他是在请梁祯动手,砍下这个匪徒的脑袋。
“不……不押县……县里?”
梁祯还没有从临阵胆怯的羞臊以及满地死尸所带来的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说话时,声音也结巴得很。
左延年摇摇头,眼神很坚决,一如他刚才指挥反击时那样。
梁祯当然有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挥刀,因为就是这伙人,杀了不少戍卒,而这些戍卒,在上一刻,还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其中有些,不用问也知道,正是家中的顶梁柱,他们这一死,这时间上,不知会多几多孤儿,几多饿殍。
但当梁祯的右手,再一次触碰到,这把他已经摸过不少次的环刀时,他却现,自己对它,竟是那么的陌生——准确点说,是一无所知。
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匪徒,见梁祯迟迟不动手,便抬起头来,打量了梁祯一翻后,忽地哈哈大笑,一遍遍地用粗言秽语,辱骂着梁祯本人,乃至他的祖宗十八代。
用词之恶毒,令人指,可见这人的心理,扭曲得有多么的严重,或许,这是因为他的杀伐,实在是太重了吧。
“上障需要一个药丞,但更需要一个能带弟兄们活下去的上障尉。”
左延年的语气很平缓,但每个字,给梁祯带来的刺痛感,都不亚于耳边那凛冽的寒风,飘飞的鹅毛雪。
匪徒见梁祯迟迟没有拔刀,笑得更加狰狞了,要不是肩膀和腿都有伤,估计他就要挣扎而起,如他所说的那样:撕了梁祯,剖出心肝来下酒。
左延年注视着梁祯、章牛注视着梁祯,其他的戍卒也都将视线,打在梁祯身上,这一道道目光,就如同一座座泰山,压得梁祯几乎窒息。
梁祯忽然觉得,如果今天,自己不能麻利地杀掉这个人,那自己以后,在上障塞,就是颜面扫地,威信全无!
因为,正如左延年所说,比起疾医,上障更需要的,是一个杀伐果断,能够保全众多戍卒的上障尉!
“我不仅要挖出你的心肝来泡酒,我还要干了你妈!
再把她的心挖出来泡酒,哈哈哈哈哈哈!”
匪徒的话,就像在梁祯耳中,行了一个雷,将他彻底地打醒了!
对这种狠辣无情的人,还费什么话?难道真要如他所说的,非到至亲遭殃了才动手?怒火终于从梁祯心中腾起,他本还思绪万千的脑海中,登时只剩下一句话: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好人的残忍!
一道弧光寒如钩月,划破夜风,一闪即逝。
匪徒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的脖颈上,忽然多了一条急变大的红线,当这红线膨胀到极限时,匪徒的脑袋,便脱离了脖颈,飞上铅灰色的蓝天,断口处洒出的血珠,瞬间凝结,然后随着鹅毛般的雪花,一并,缓缓落下。
匪徒致死,都没有看清,梁祯究竟是何时出刀的。
“好刀法。”
就连左延年也禁不住赞叹一声,“拿酒来,给梁障尉压压惊。”
梁祯握着刀的右手,瞬间失去知觉,轻盈的环刀,也缓缓落地,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自此刻起,梁祯与他两世的过去,均一刀两断。
从此,他不再是那个当武术当作娱乐事的小青年,也不再是那个将功夫当作敲门砖的小公子,而是将它,当作保命技的边鄙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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