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山不恨那个时代,也不恨任何一人。
好和坏都是相对的,既没有顶点也没有下限,如此一想,不久前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李西山的李西山立马就坦然了。
李西山一个没忍住狠狠骂了所有人一句,倒没有骂娘,毕竟李西山也是其中一个。
李西山手里拿着扫帚在院子里缓缓扫雪,大白天下了一场雪,雪没有下大,倒是下了一场冷。
傍晚了,风仍呼呼刮着,浑身冷得生疼。
李西山觉得挺好。
老员外今天晚饭,饭点有些迟了。
好多年了,在这以前,从未有过。
老员外这个称呼感觉驴唇不对马嘴,毕竟按道理说,员外这个称呼应该有官身。
老家伙世俗道理肯定懂,学问就算了,能认出几个字,能写出那些地契就顶了天,这都是李西山亲自验证的。
学问不大,能当个狗屁官?
不过老员外的叫法也有些道理,老员外的学问最起码在这旮旯大山里也顶天了,除了百十里山路之外的教书先生,有能跟老员外比学问的?这旮旯大山里,除了老员外,能写出几个字的能有几人?
老员外这个称呼也就是好听一些,老地主、山窝里的土财神才是真的,毕竟有一个词,意思极好——名副其实,这个“副”
字,尤其好。
“哟呵,到现在还想着让杨花看上你,和你生崽子?”
外面冷,杨花和冷心肠偏偏吃斋念佛的太太坐在屋里,土炕烧得热,能看到热气从窗棱间和刚刚打开还没关上的门缝里溢出来。
一个乐呵呵的声音响起,李西山手里的扫帚在这个声音响起之前就不着痕迹地快了起来。
李西山能确定,在杨大贵看到他之前,扫雪的速度已经变快。
有些事情做得多了,就会顺其自然,让人根本察觉不到这就是李西山刻意为之。
做了这么久,李西山也习惯成自然。
李西山知道杨大贵看得准、说得对,不过没什么,自己第一次从炕沿上爬起来,就是这么做的。
那次老员外的大儿子也是这个口气,“呦呵,这狗犊子挺会耍心眼的。”
李西山不说话,只埋头做事,就像现在一样,一做就将近十年,就差这几天了。
李西山当然耍了心眼。
当初李西山躺在炕上还爬不起来的时候,就开始自己的谋划,他要留下来。
();() 其实,李西山是不怕死,甚至觉得自己要是没醒过来,还省心。
只是这次醒来,不知道和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那一次一样还是不一样。
千万不要一样。
也确实不一样。
心中是不是期待一样?还是回到不危山上,回到老鬼身边?李西山希望自己不要再那么强。
难道是自己太强了,威胁到了不危山的安全?或者影响到了某种平衡?李西山不能确定。
发生在什么时候?是十几二十年前?李西山觉得不像,或者说,根本不可能。
自己能在这里安稳躺着,没有被泡进大药缸里,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虽然身上的血块结痂让自己非常难受。
李西山先疑惑,再心安,自己虚弱得就像一个迟暮老人,老鬼那一脚,到底让自己解脱了。
如何做到的?
老鬼和不危山,好像都已是过眼云烟。
可是······为什么?一场大梦,终于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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