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霖的声音轻缓,却总觉得棉里藏针。
跟前世的那人一点都不像。
章麓不动声色的回道:“舅舅体弱,尤其冬日最容易犯腿疼的毛病,臣女替他来看看恩师,顺便送些御寒的衣物。”
“只是看他恩师?”
章麓冷静点头:“是。”
李鹤霖嗤笑一声,脸上写满了不信,他放下茶盏,拿起手中马鞭在手心里敲了敲,道:“如今局势动荡,凡进出福徵寺的人皆需要详细盘查审问。
不过章姑娘乃是未嫁之人,若是进了掖庭司怕是会影响闺誉,便在这里问吧。”
他扬了扬马鞭,萧雷和卢康笑眯眯的伸出手,将一路跟随的羽林军拉出了巷道,嘴里说着女儿家的事总不好让太多人知道,实际上就是要隔绝一切朝臣的耳目。
待人都走远,李鹤霖站起身,来到章麓面前。
在两人只有三步距离的时候,章麓突然往后退了退,警惕地看着他。
那目光要五年前简直一模一样,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随时都要给你来上一爪子。
李鹤霖停住脚步,有些苦恼的啧了两声,问道:“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章麓闻言,眉峰一挑,反咬道:“是你先不认得我的。”
“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了,行差踏错一步就是要命的把柄。”
李鹤霖叹道,“章家太惹眼,我不想给你找麻烦。”
“麻烦已经有了。”
章麓淡声道。
李鹤霖摸了摸鼻子,不大好意思的解释道:“这是我爹自作主张,你放心,若是你不愿,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强迫你。
以前……算了不重要。
我来见你是有话要说,但我呆不了太久,咱们长话短说。”
他话锋一转,两步上前凑到章麓身边,低声道:“我知道你在查崔环,他当年干的事不是没有证据,只是太难找。
咱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你我合作如何?”
“崔环得罪你了?”
章麓试探道,她不认为眼前的人跟她一样拥有着重生的机缘,他口中的记得与不记得,或许只是在茫茫雪原上因一匹幼狼而产生的微末交集。
“他放任北宁关被屠,至五原郡失守,我告了他一状,但没用,反而将自己流放去了西北。
我在西北的时候见过安西四镇的守军,他们明明是汉人,却被番子骑在头上拉屎撒尿,就是因为朝廷不肯拨款,他们只能勒紧裤腰带生活,甚至要向番兵讨饭吃才能勉强活下来。”
李鹤霖握马鞭的木柄,上面包裹的皮面出难以忍受的咯吱声,“后来我才知道,朝廷不是没有拨,而是都进了崔家的口袋。
他们剥盘了往来的粮草,将这些东西通过北宁关运出关外,顺着河西走廊一路向西进了吐谷浑的口袋,从而换得大笔金银。”
“西北都是黄沙,粮食难种,没有屯田,这些边军靠的就是朝廷的拨款,结果全进了崔家的肚子!
我爹为了崔家的钱,一直压着没吭声,为此死了多少老百姓?他竟也当做看不见,只为他所谓的宏图霸业!
霄云女帝建下的繁荣西北,在她子孙后代的手中毁于一旦。”
“可你是同样也是既得利益者。”
章麓直接戳破这层遮羞布。
“你说的没错,可我不想让崔家以后还这么做!
以往是我没兵没权,制衡不了他,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四千墨云骑,是父皇最年长的儿子,还是皇后所生,朝臣半数皆站在我这一边。
而父皇也有意要动崔家,正是我拉他下马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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