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剑更重要。”
燕玉鹤用一种很是寻常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好像薛茗在他?心中?的地位,理所当然地比从小伴着他?长大?的剑更胜许多。
刹那间,好似有一股朝气蓬勃的春风呼啸而来,奔腾地刮进了薛茗的心中?,贫瘠的土地在一瞬间开出姹紫嫣红的花,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模样,于是云开雾散,金光灿灿。
她?沐浴在阳光下,置身在花海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暖洋洋的,鼻子里充斥着各种花香,汇聚在一起,竟全?然都是香甜的味道。
这一刻薛茗还是承认,先前?她?有些?嘴硬了。
她?说自己渴望被爱,但?没有也无所谓,其?实并不是。
人?类本就是非常惧怕孤独的生物,寻求同类的情感是人?的本能,就像人?们天生追寻火种一样,一旦被温暖的火光照耀过,就难以再忍受黑暗冰冷。
薛茗是在无依无靠中?长大?的孩子,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她?需要看各种各样人?的脸色。
幼年时是院里的那些?大?孩子和院长们,稍微有一个眼?色不对劲了,薛茗就会缩着脑袋乖乖离开;上学时是身边的朋友,没钱花的时候很多东西她?都是靠借,借钱买学习资料,借钱学学习用具,一旦朋友语气表现出不耐,她?就赶忙说会将借的东西尽快归还;上班时是同事和上司,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她?总是在工作中?多做一点,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想让自己的生活更加平静。
薛茗看眼?色的功夫早就炉火纯青,曾经落在她?身上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挂在嘴边的“喜欢啊,爱啊”
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她?都心知肚明,只是大?部分时间都乐意装傻,表现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那夜九死一生,闯进燕玉鹤的荷塘小屋,在慌乱狼狈间与燕玉鹤对上眸光时,薛茗从那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中?窥见了点点涟漪,那是燕玉鹤在不经意间所泄露的情绪,也是薛茗生的希望。
她?懒得细究燕玉鹤留下她?是见色起意还是为了其?他?,原本只想着活着就好,只要摆脱了困境她?就可以随时抽身而去。
但?不知从何时起,燕玉鹤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久,身体也与她?越靠越近,好几次在睡梦中?,她?都隐约感觉有人?牵起她?的手,或是拥住她?的腰身,醒来时燕玉鹤仍是那副冷淡平静的模样,只是会习惯性地牵起她?的手,或是耐心回应她?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那种从细枝末节中?溢出来的眷恋尽数呈现到了薛茗面前?,此时她?后知后觉,燕玉鹤从不宣之于口的喜欢已经化作千万条藤蔓,从她?的心底扎根,生长,然后将她?死死地缠住,只要薛茗轻轻一动,便会牵动成千上万根名为情愫的枝蔓,随后就是震耳的哗然。
很奇怪,薛茗在经历了很多不幸的事和很多糟糕的人?际关系后,仍对这个世界满怀期待,相?信自己在将来一定会被爱。
薛茗将手收回,指尖在包扎得厚实的手掌上轻轻摩挲着,只觉得掌心里痒痒的,那点痛意也全?都消散了,她?望着燕玉鹤,问道:“你这几日?,都没能坐下来与我好好说一说话,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聊一聊。”
燕玉鹤却?道:“没必要。”
“嗯?”
薛茗满脸疑问,“什么没必要?”
“你那些?话,没必要说。”
燕玉鹤偏过头去,眼?睛不知落在何处,语气有些?生硬。
薛茗看着他?的侧脸,仍旧白俊如?昔,只是英气的双眉往下压,眉眼?笼罩着沉郁之色,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不少,似乎带着隐怒。
她?道:“我都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无非是要离开我的那些?话。”
燕玉鹤说到这,那些?藏在暗处里的怒一下子浮上来,冷声道:“绝无可能。”
薛茗一下子愣住,怔然道:“我没说要离开你啊。”
燕玉鹤的脸色却?并未缓和,显然是根本不相?信薛茗的话,周身如?覆霜雪般坐在那,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冷飕飕的,他?沉声道:“那日?在师父面前?说会自行离开,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的人?难道不是你?”
薛茗心中?暗惊,想起当时燕玉鹤的师父让她?畅所欲言,说燕玉鹤听不到她?才说的那些?客套话,没想到竟然是让他?师父给摆了一道,合着当时站在窗外的燕玉鹤其?实都听见了这些?话。
她?顿时觉得头大?,解释道:“那些?只不过是对你师父的应付之言,算不得真。”
燕玉鹤道:“你屡次在我面前?夸赞柳梦源生得好,性子招人?喜欢又?是为何?你是想告诉我,他?也可以给你渡阳气,同样得你喜欢是不是?”
薛茗大?喊冤枉,只觉得燕玉鹤像在醋坛子里闷了好几日?,真是酸到了骨子里,她?道:“哪有屡次,我不过才说了两回,况且他?是你师弟,我把他?当作弟弟看待才会夸他?,你怎么会这样想?”
燕玉鹤道:“是你自己说阳气你随便找个男人?都能补,不是非我不可。”
薛茗的心像是被戳了一下,按下去一个坑,难言的滋味在心中?蔓延。
她?想起来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了,就是那时候她?误会燕玉鹤想剥她?的魂,所以才会在逃走?之后对燕玉鹤说了这番话,当时本就在气头上,故意气燕玉鹤才会如?此,倒并非出自她?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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