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很好。”
戌时,徐静独自步出涵云殿,背着双手,慢悠悠走进初冬夜色里。
半年前加冠那夜从涵云殿出来时,也是走的这条路。
此刻徐静再重走这段路,就难免生出些低落感慨。
那夜沿路有夏蝉嘶鸣,头顶有皎洁银月高悬,身旁有芝兰般高华的少年。
今夜月在云后,寒风轻响,地上只依稀一道模糊孤影。
徐静停下脚步,怔怔着地面出神。
这半年她很忙,回来得也少,只能从徐蝉、孟贞与念荷的口中零碎听来些关于赵澈的消息。
她知道他先去了地方势力最为顽固且错综复杂的允州,接着又去了盛产茶、丝但地处偏远的遂州;到秋日里,他过了滢江,去探访了相对富庶的上阳邑,又穿过钦州去了与中原隔着崇山峻岭的利州。
半年的时间不足使他的足迹遍及国境的每一处,所以他所行的每步都不是信马由缰。
这些地方的民生现状都有其典型之处,能使他从中窥一斑而见全豹。
敏慧如徐静,光凭他这路线就能明白他心中有多大的天地。
她很高兴自己偷偷喜欢上这样出色的一个人。
因为知道他终将光芒万丈,所以她也才不知疲惫地埋头向前。
但她又时常会忍不住替他提心吊胆。
因为他每次托人送回的信都是由段玉山执笔,通常只寥寥数语,简单说自己身在何处、接下来又要去往哪里则罢;而随信给府中众人带回的各地特产,也多是赵荞或赵渭挑的。
种种迹象让徐静和大家一样,认定这半年下来他的目力仍未完全恢复。
徐静缓缓蹲下,伸出食指虚虚点地,戳了戳自己影子旁边不存在的另一道身影。
“不见,就不能偷偷躲起来吃甜食了,真是可怜哦。”
她皱了皱鼻子,小声嘲笑。
他在赵荞、赵淙与段玉山面前一向嘴硬又能装,他们都对“他不喜甜食”
这件事深信不疑,肯定不会分给他的。
他目力模糊,平胜与夜行必定也不会离他左右,他必定没机会偷偷躲起来解馋。
徐静笑到一半,嘴角又蔫蔫垮了下去“说什么下雪的时候就回来,这话叫你一说,今年都冬至了还没下雪”
她想了想,又指着那不存在的影子,痛心疾首道“你说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傻等到下雪时,滢江都结冰了,没船给你回来的”
除了夜风呼呼,无人应她。
沉默良久后,徐静抬起冰凉的指尖按住滚烫的眼皮,小声糯糯“若你明天就回来,那我给你做冰糖琥珀糕吃。
特别甜。”
语毕,拿指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若在我放榜之后回来,那就只给芝麻糕,少糖的芝麻糕一点点甜。”
“若是过年才回来,就做鸡汤粉元宝咸的”
她又凶又委屈地抬脚一跺,举步就走。
走出三步后,她红着眼眶猛一回头,瞪着身后空荡荡的地面,恶声恶气压着嗓子迸出一句
“要是到过年都不回来,那我就做一整年的青玉镶,天天变着法骗你吃光”
若赵澈本人能听到这警告,怕是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所谓“青玉镶”
,就是将苦瓜掏空,往里塞满肉馅儿再上锅蒸,之后切成厚圆片。
苦瓜的滋味被完美保留,那对嗜甜的赵澈来说大约与酷刑无异。
翌日清晨,徐静起身后,去承华殿向徐蝉补了归家礼。
徐蝉领她一道吃了早饭,又问了几句大考的事,便由她上万卷楼去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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