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宜珈走远了,元微之慢慢的沿着小径走去,踏上石阶,走入落英庭,亭子里的石桌上宣纸平铺,纸上墨迹未干。
他定睛一看,竟是岳飞的《满江红》,整篇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铿锵之气跃然纸上,坚毅之力几欲破纸而出。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微之默默颂着词句,一遍又一遍烙印在心里,捏着纸张的手指纤长好看,指节却泛着苍白。
半响,元微之回过神来,看了看手里的纸张,小心翼翼的叠好收到怀里,目光再次望向那早已空荡荡一片的远方。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不知何时能灭?
莫等闲呐,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白衣少年拿起架子上尚湿润的笔,重新铺上纸张,泼墨挥毫。
两排柳树纷纷扬扬散落着漫天柳絮,亭中的少年身影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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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对于大多数豪门贵族不外是又过了一年而已,但对孟家来说,这个年过的分量和意义却要重得多。
过去几年里孟家经历了诸多变故,三爷怒发冲冠折了官帽,老太爷为保儿子一命、护全家太平激流勇退致仕了。
孟家从中流砥柱当朝红人退居二线,目前只剩下孟家二爷还在朝里混着,官位不上不下,三品礼部侍郎,主管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学务与科举事,也算是对口就业。
孙女嫁了三个,虽然过程混乱、暗中龌龊不断,但好歹也是有惊无险磕磕绊绊把水泼出去了。
大姑奶奶宜琼连生二子,在将军府站稳了脚跟,据说还颇得老夫人欢心,与符将军夫妻俩关系处的也不错,年初还来了信,说是待孩子大些就进京里见外祖去,就是符姐夫身负重任,一时半刻走不开,没法拜见岳父岳母了请长辈原谅。
谢氏看后激动了半天,喜滋滋的表情掩都掩不住,要不是二爷拦着,二奶奶怕是当天就要开始准备闺女归宁的屋子物件了。
二姑奶奶宜琬如愿以偿嫁入侯府,世子为人正派,待妻敬重。
宜琬成婚两年无所出,范钦舟也未曾往外寻花问柳,纳妾娶小,身边仅有的两个通房还是宜琬娘家带来的丫头,由宜琬亲自做主开了脸放在房里。
饶是有了妻子的默许,范钦舟也没让长子从婢妾肚子里爬出来,但凡睡在侧房总不忘了让内管家送上碗黑乎乎的汤药。
面对如此体贴的丈夫,心里的墙再高、冰再厚也都只有消融殆尽的份儿,宜琬除了感动心里更多的是愧疚,是以待丈夫愈加悉心。
如今内忧外患,婆婆早不像当初那般将自己夸得花好桃好,不假辞色都是轻的,背地里的大小动作不断,宜琬一次次打起精神应对,精气神越发不济。
大奶奶见女儿久未有孕,也为她捏着一把汗,小佛堂里的香成天燃着,诵经祈福更是一天三次,一次不落。
但凡听说外面哪座庙灵验,大奶奶就想着法子去沾沾灵气,自个儿出不去也派人拿着重金去添香火,得了黄符、秘方,不停的往宜琬那儿送。
宜琬喝了一肚子药,身上挂满了灵符,小腹照旧平平,脸色却越来越差,二十不到的姑娘脸上竟已起了黄斑,宜琬看着镜中自己的脸,心落到冰点,再这么下去,失了世子的欢心不过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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