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地,太纯厚了。”
翁公孺无奈地微笑,他摸清了皇甫佶的性情,脸色好了些,将怀里的信拿出来,在灯下展开,叫皇甫佶看,“我说过,军令如山,这话可不是蒙你。
你看,相公的信已经来了,叫我们速回鄯州。
我绕道来拜见蜀王,是想把段小娘子托付给蜀王妃,叫她们同路回京,咱们好去跟相公覆命。”
皇甫佶还在犹豫,翁公孺睨他一眼,“跟着王妃,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况且都是女眷,难道不比跟着咱们便宜?还是你跟段小娘子又许下了什么诺言,非要从早到晚黏在一起?”
皇甫佶少年脸皮薄,被翁公孺一揶揄,忙红着脸摇头,“没有。”
嘴上虽然被迫答应了翁公孺,心里却想:也不知道蜀王妃是否跟李灵钧一样盛气凌人,表妹跟着他们走,会受许多委屈?
他的心思,翁公孺一眼就能看穿。
他嗤一声,悻悻的,“担心表妹,不如在回鄯州的路上好好想想,怎么跟皇甫相公解释你闯的这么一个大祸。”
他微微摇头,一个男人,如此心软,岂不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见皇甫佶还在望着灯花发呆,翁公孺恨不得用剑鞘敲他一记,“我不惯跟人睡一个榻,你在这里歇吧。”
重新蹬上靴子,丢下皇甫佶走了。
反手把门扇带上,翁公孺警觉的双眼先左右一睃,阿姹房里的窗纱也透着光,翁公孺放轻脚步,走到窗畔,垂首聆听,隔墙的仆役把井轱辘摇得吱呀响,杂蛙“呱儿咕儿”
的,房里鸦雀无声。
翁公孺暗暗点头,抬起脚。
“翁师傅?”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翁公孺吓一跳。
他找了一圈,残月带着淡淡的光晕,山间的浮岚弥漫,庭前枇杷树上有团黑影子动了动,翁公孺下死眼看去,是阿姹。
“你找我吗?”
阿姹拨开枝叶,露出脑袋。
枇杷树快高过了屋檐,她稳稳地坐在树杈间。
才刚说服皇甫佶,要把她丢给蜀王妃,翁公孺难免有点心虚,“没找你,”
他随口道,“玩够了,就去睡吧。”
没再看阿姹,转身要走,刚抬脚,心里一紧,翁公孺皱眉望向树上的阿姹。
他疑心自己和皇甫佶在房里的举动,都被阿姹看了去。
本是要去夜会蜀王,翁公孺也改了主意。
“你爬到树上做什么?”
阿姹的鬓贴在粗糙冰凉的树干上,有只孤鸟展开翅膀,哧棱一声,擦过浓云飞走了。
她说:“这里高,看得远。”
夜里静,她的声音有些凄然,翁公孺懂了,她在遥望姚州。
才十来岁的孩子,对自己的命运还茫然未知……翁公孺虽然对阿姹有戒心,也自觉不忍,他干脆告诉了阿姹:“皇甫佶明日要回鄯州,你跟蜀王妃回京,不要得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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