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上看。
二楼翘出的檐角吊着几只铁马,正在风中胡乱撞。
这玩意遇水生锈,一生锈,撞起来嘈哑难听,磨得耳根毛。
城中太静,嘈哑声传出很远,为本就阴森的地头添砖加瓦。
脚下,一个圆咕噜东西滚过。
是几根弯曲断裂的扁竹条被绳扎一起,依稀认出个灯笼模样。
烂得剩张空竹架子,风一吹咕噜噜滚动,滚得往前。
街上巷里随处可见这些竹架子,或圆或扁,是见到的唯一会走的。
云歇目光追了一会儿,顺势看去长街尽头。
天边仅余一丝光芒,苟延残喘着,与乌云博弈,改变不了逐渐消亡的既定。
天快黑了。
黑暗正跋山涉野,一点一点吞侵所见晴明,今夜,估摸着又是一趟无用功。
难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岂有此理。
云歇乱七八糟看来想去。
冷不丁的,有什么在余光中突兀亮起来。
回头。
一只灯笼竹架定入眼帘。
与方才不同的是,它挂去了门头。
那点亮光,就来自竹架中央立着的一根蜡烛。
一团黄色火焰包着黑芯燃烧,恰似一只,在即将降临的长夜里,静静睁开的眼睛。
这只眼睛没有血肉,漏风窟窿里一点幽火,与云歇对视。
蜡烛?哪儿来的蜡烛?
几乎是这个疑问出现在云歇心头的同时,那只灯笼竹架一晃,云歇瞳孔猛然一缩——有东西正在生长。
依附竹架之上,疯狂抽出无数长丝。
千丝万缕沿着无形的轨迹,编成蛛网,张成蝶翼,光影揳进云歇眼瞳,瞬息结茧将竹架与蜡烛一并吞进。
上下眼睫交错的短短一息,云歇眼中映出一只灯笼。
一只红纸灯笼。
纸皮严丝合缝包裹着里头撑形的椭圆竹架子,一寸不多一寸不少,下镶一圈长黄穗。
它取代了漏风竹架,高挂在褪色掉渣的门头上俯视云歇,火光透出纸面。
仿佛是有人家看着快天黑,上一刻刚抬出来新制的灯笼点亮照路,云歇甚至可以闻到蜡烛烟烘热新油纸的味道。
它完好崭新,与满城破败背景格格不入。
是人为?是妖鬼异象?还是什么其它邪门歪道?
没有结论,但云歇断定,方圆十里除了她,找不到第二个会喘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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