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一边学着塞涅图做,一边默默地思考着这个“净”
,在阶级严密的天竺,僧侣的“净”
其实是建立在平民的“不净”
之上的。
自己现在既然要和这群人共同生活,自然也要共同承受“不净”
。
况且又能不净到哪里去呢?这么洁白的羊群,不比人还要干净。
两人来到一处小坡上,把羊粪倒出来铺平,现在太阳还没有照过来,但中午会有大太阳。
塞涅图目前对赵安忍还算满意,她自认为力气很大,这个白皙到不沾凡尘的汉族女子居然也不比她差多少,被指示着做这做那依然心平气和。
下坡的时候,一个纤细的孩子把剩下的一袋羊粪扛过来了。
塞涅图蹲下来在一把长草上搓了搓手,便伸进外缝的口袋里,摸了片奶皮子出来塞进孩子嘴里,问:“碣磨,今天是伽衡去放的羊吗?”
碣磨连忙点了点头,朝她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以示感谢。
清晨时分温柔的唤羊声原来是属于伽衡的。
在赵安忍印象里,放牛羊就是把它们赶到草场上,无所事事一整天,只等着黄昏时分再赶回来,这个孩子做就够了呀,为什么要伽衡这样的劳动力一天只做这么简单的事?她望向塞涅图,塞涅图望向远方的草场。
当视野特别开阔的时候,可以现地平线微微弯着,两角下沉;而大家之间虽然没有遮蔽物,离远了的人就像消失了一样。
“你说,”
塞涅图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话,“大地会不会是圆的啊?”
“我不知道。”
“佛经里没讲过这么重要的事吗?”
在赵安忍不知道作何回答的间隙,塞涅图笃定地说:“应该这样。
一个人走出很远很远很远,是会再回到家的。”
她把草袋系在羊圈上,慢悠悠地甩着手走到毡房前,瓦拨已经把烧好的水倒在了几个杯子里,路过的人都能喝。
杯子是陶土做的,歪歪扭扭又可可爱爱,开裂的细纹周围被水染成深色。
她停下慢慢地喝水,赵安忍也不知道做什么,站在那儿望天,几乎为碧蓝如洗的天空感到眩晕。
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姑娘,她也站着喝了杯水,又从口袋里掏出奶皮子分给塞涅图和赵安忍。
“这是阇杞,须揭的妹妹。”
阇杞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肿胀、遍布伤口的双手绞在一起,眼睛像鹿一样纯良。
水是她挑来的,从附近的一个小型湖泊边,来来回回挑了三趟,现在歇下来也不说话,就一起静静地站着看草原。
过一会儿沙加河抱着孩子来了,赵安忍朝她讨要羊皮,立刻得到了准许;沙加河走了,碣磨来了,须揭来了,又走了。
像羊一样,温和而宁静,互相摩擦着身躯来来去去。
阇杞走了,回来的时候拖了一大把晒干的藤条,盘腿坐在杯子和壶边开始编织。
赵安忍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学了个七七八八,也跟着她编,编几下就再看看她是怎么做的。
她感觉这个小姑娘应该对自己很好奇,只是过于羞涩,不好意思开口,于是率先问道:“这编的是什么呀?”
“筐。”
她小声说,“你学的很不错。”
赵安忍盯着阇杞的手又看了看,“你晚上到瓦拨婆婆的毡房来找我吧?我有治裂口的药。”
“我们这里都这样的,用牛油涂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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