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峰也劝闻法把马留在沙州,闻法非要带着,说骆驼太高骑着吓人。
然而马是怕骆驼的,一路都在惊慌地躲来躲去,也不知道他的启程体验到底有没有更好。
自沙州寿昌县西十里到阳关。
传说汉时此地还是绿洲盆地,土地肥沃、植被繁茂,周边有两万多屯兵垦地牧马;然而到唐时,此地受风沙侵袭,已成为荒漠孤关,近日吐蕃来犯,连驻守的官兵也跑光了。
一行人牵着骆驼穿过厚重而残缺的城门时,觉得仿佛穿过了一段光阴。
而高耸入云的烽燧则像个固执的守城人。
一路上看见了三座残破的烽火台,被风沙磨得不成样子,阿忍想起《大唐大慈恩寺玄奘法师传》里讲玄奘法师也是经过了这几座烽火台的,心中的感受很奇妙。
行走到中午时他们便开始安营扎寨,打算等待傍晚再继续赶路。
此时温度已非常高了,她衣服里全是汗水(尤其是诃子里),一钻进遮光的帐篷里就把披风脱了。
伽衡进来却不脱,只是问候了几句话,便往闻法的帐篷去了。
自然不是去找闻法拉家常的,而是去盯贾峰的。
出前,阿忍便拿着禅杖靠着贾峰和杂役们走过,禅杖大幅震颤,比靠近伽衡的反应还要强烈,两人便明白这支队伍是临时凑成、冲他们而来的了。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证明了贾峰知道的比他们多,与其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还不如看看这家伙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阿忍本是不挂怀自己生死的人,更何况这次手握一柄沉甸甸的神奇禅杖,身边还有伽衡,再可靠也没有了。
她原本想去找找子夜歌,然而炎热难忍,即使坐着不动汗珠也往外冒,汇成一股,痒痒地在皮肤上爬。
她只好一动不动地在原地坐着,闭眼默诵《心经》,但似乎心静也自然凉不下来。
好容易捱到下午,太阳往西挪了一点儿就又出了,沙子已经被烤热,他们选择骑上骆驼。
她婉拒了贾峰准备的骆驼,选择骑巴瑞施玛,巴瑞施玛熟稔地趴下等她上来。
伽衡神神秘秘跑过来,朝她兜了兜手,阿忍俯下身去,被他用浸湿的袖子抹了一把后颈和太阳穴。
清凉的,幽香的酒气。
“你要不要巴瑞施玛呀?”
“给你,给你。”
他说,转身找了匹骆驼骑上了。
贾峰选的骆驼品质都不怎么样,脊椎骨一节节地梗出,硌得屁股生疼,铺两层垫子也没用。
阿忍想说你其实可以和我一起,见他行动这么迅,没好意思说什么。
面前,黄沙铺至天边,地面呈现出原始的粗砺与狰狞,偶有树木从上拔节而起,像史前的巨人。
又想起“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
,这才走了一天,阿忍便觉得自己也一样“梦犹懒”
了,大漠辽远,鸟儿飞不过去,梦魂也飞不回家乡。
但沙州其实不算我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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