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只姊妹二人,兰英拉着丽质仔细地端详一番,这才慢慢确信她并非安慰自己,随即放松下来。
想起方才消息传来时,叔父一家惊讶又恐慌地神色,她不禁轻笑一声“三娘,你可没瞧见叔父与叔母方才的脸色,瞧得我实在解气”
说着,她又有些担忧“你能回来,于我自然是好事,我再欢喜不过,可陛下那边,会不会降罪于你”
丽质也敛下神色,仔细想了想李景烨的反应。
她并不担心李景烨会突然责难她。
他亲手将她从亲弟弟手中抢来,又不顾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封她做了贵妃。
如今的她,除了是个寻常的嫔妃外,更关乎他身为皇帝的颜面。
他从来最重体面,不愿让自己明君的形象染上污点,明明厌恶老臣们,却为了自己的颜面,连政见相左时,反驳的话也不愿直说,而要借着萧龄甫等人的低劣手段暗中表明态度,让老臣们主动退让。
他当初废了那样多耐心才将她带进后宫,令臣子们不敢再当面提及此事,如今又怎么会打自己的脸
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当初做错了。
就连将她遣回娘家,用的也是那样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在乎的,是他今日反常的态度与反应。
从前的李景烨虽也多疑敏感,却也会按捺情绪,隐忍不发,不像今日这般冲动脆弱。
他似乎十分害怕贤妃同她说了什么。
那模样,倒有些像她在梦境中见过的,一年后的李景烨。
那时的他,与老臣们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与太后、公主、其他宗室间也越来越疏远,整个人逐渐陷入猜忌与惶恐中,又因思虑过重,身子亏空,终日惶惶不安。
现在来,这一切似乎已悄悄提前了。
大约就是因为贤妃的事。
一时间,她既隐隐期待往后,又不由担忧。
若能早点摆脱这一切自然再好不过,只盼中间莫再出别的岔子。
她捏捏兰英的指尖,笑着安慰“不会,不是什么大事,阿秭不必担忧。
快说说近来在家中的事吧,叔母可有再为难阿秭”
“她自然是不敢的。”
兰英不以为意地扬首,“从前我就不让她讨着好,如今有你在,她更没这胆子了。
况且,近来她为了堂兄的事,憋了满肚子的气,根本没心思管我。”
丽质挑眉“堂兄又做了什么混事”
“他还是从前那样,日日到平康坊流连不归,如今自以为做了驸马都尉,更荒唐了。”
兰英掩唇笑了声,眼眸中满是鄙夷,“是与公主。”
她凑到丽质耳边,压低声音“公主才没了孩子不久,叔母心痛难当,一心想要堂兄多往公主府去,盼他与公主同房,能再怀上一胎,可每次过去,都被原样不动地遣回来,连公主寝居的门槛都进不去。
“叔母心中着急,生怕钟家绝后,便忙着想替堂兄纳妾,哪知公主别的不管,一听闻此事,立即便命随行的女官过来,将叔母与堂兄一番训诫,严令其不准纳妾。
这两日,叔母正为此气得不轻,可偏生又胆小怕事,不敢与公主闹,便盘算着要入宫见你,哪知你今日也回来了,她可得气坏了”
丽质听罢,不由冷笑“舞阳公主可从来不会忍气吞声,任人摆布,叔母既巴望着要做皇亲国戚,自然也要受着这气。”
那一家人一向好高骛远,一心盼着攀附权贵,从此平步青云,遇上李令月,也算遇上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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